贾政的不由看向贾珠,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不然怎么会说出不要家产的话来。贾珠没有感觉到贾政的目光,现在正与王夫人母子情深的一起痛哭,一个说自己这两天管家忙,疏忽了儿子,对不起。一个说自己是长子,为母亲分忧是应该的。
一声声长子,如同一把把利剑,把贾政的心扎的稀碎,长子,又是长子!若非自己不是长子,怎么会被贾赦逼迫至此!
贾政猛起身来到王夫人与贾珠跟前,一抬脚便要踢向贾珠,谁知贾珠刚对王夫人说完“地上凉,太太还是起来歇着吧”,把人扶起转身寻椅子,那一脚结结实实落到了王夫人的腿上。
“咔嚓——”
声音不大,随后王夫人的尖叫声分外响亮,贾珠已经接住了要倒下的王夫人,可是他是久病刚好的人,有多大力气,自是接不住的。贾珠脚下一歪,娘两个滚在一起,偏偏贾珠就压在了王夫人的伤腿上,王夫人啊的一声疼死了过去。
贾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怀里的王夫人,一面摇着她的肩膀
一面叫太太,哪里叫的醒?
“老爷!”贾珠大喊一声,站起身来勇敢的面对贾政:“堂前训子背后教妻,太太有再多的不是,老爷回去后与她细说便是,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虽然是自己动的手,贾政却没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见贾珠起身质问自己,贾政本能的向他骂道:“长辈之事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快闪开。”
“太太都这般模样了,老爷还不足意吗,难道真的要逼死太太,老爷才称心?”贾珠一副护在王夫人身前的样子,大有贾政想再对王夫人动手,就从他身上踩过去之势。
虽然贾赦也没想到贾政竟真的把王夫人腿给踹折了,心里却觉得这一切有些怪异,又说不上哪儿怪异,现在见贾政又与贾珠对上了,忙站起来拉偏架:“老二,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里就教给你打媳妇打儿子?还不快把你媳妇抬到炕上去。”
刚被儿子怼又被兄长骂,贾政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丢尽了。可是刚才贾赦已经把丫头们都赶出去了,贾琏又去给贾母请太医了,贾赦是大伯子要避嫌,贾珠是久病之身,只有他自己将王夫人抬起来最合适。
贾政不得不听从贾赦的指挥,要上前扶王夫人上炕,贾珠却仿佛怕他再伤害王夫人一样,直直瞪着他不肯让他靠前。贾政抬手想打贾珠的时候,发现人看他的眼神分外不屑:“老爷果然是饱读诗书的人。”
说完贾珠才让开身子,一边让还一边说着:“老爷若再动太太一下,便是家丑外扬,我也要请舅舅来替太太讨个公道。”
贾政还在回想着刚才贾珠看自己的那一眼,什么时候,一个儿子敢这么看自己的父亲?自己做了什么,让贾珠这么看自己?
王夫人又被疼醒了过来,听到贾珠最后一句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珠儿,你现在就去请舅舅,我要与贾存周和离。”
“太太,此事不急,还是等太太治好了伤再说。”贾珠听到王夫人醒了,十分孝顺的想去扶她,王夫人刚才就是被他扶的伤上加伤,现在不敢再让他扶,只拉着他痛哭。
“老爷,王太医来了。”贾琏满头是汗的进来了,他去请太医的时
候知道房里乱,特意嘱咐丫头没人叫不许进去,本想着请太医这么长的时间,事情总该理清,没想到竟比自己请太医前更复杂了。
贾赦见他来了也松了一口气,指着地上的王夫人道:“抬二太太到床上,等太医来了一同诊治。”
贾琏眼睛瞪的老大,疑惑的看了贾赦一眼,贾赦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把眼往贾珠身上溜了一下,贾琏便过去与贾政、贾珠三人联手,总算是把王夫人抬到炕上。
丫头们终于被召唤了,一个个身抖手颤的小心服侍着,王太医进来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异样。
可是荣国府老太君与当家二太太同时病倒,还躺在同一张床上,就是最大的异样。
王太医不留痕迹的看了贾珠一眼,发现他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放下的帏帐,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先给贾母把脉。脉相平稳,并无不妥之处,王太医不由抬头望向贾赦:“大老爷,老太太无事。”你是在试探我的医术吗?
贾赦七情上面:“老太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怎么会无事?”
王太医也是一愣,因与荣国府各主子很是熟悉,刚才他进来后并没有问病情便直接诊脉,不想自己竟失了手。再次把手搭到贾母的腕间,脉相仍如刚才一样平稳。
王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着贾赦不会拿贾母的身子开玩笑,才道:“还请搭起帏帐,让我看一下老太太的金面。”
贾赦向丫头示意一下,帏帐挂起,贾母平稳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虽然睁着,却半天也没转动一下,眼皮都没眨一眨,任谁也不能说她无事。
躺在她身边的王夫人,正死死的咬着帕子,忍住自己呼疼之声,可脸上巴掌的痕迹太过明显,头发散乱、钗歪鬓松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伤的蹊跷。
王太医起身拱了拱手:“老朽不才,诊不出老太太为何如此,还请大老爷另请高明吧。”
“王太医,还请替我们太太也诊上一诊。”贾珠上前向着王太医便是一躬,哀求的声音夹着悲切。
王太医也不多说,搭了搭脉后脸上有些诧异:“二太太这是受了伤,还是请一位跌打大夫来看更妥当,若是晚了,正骨接骨耽误了时辰,怕是会落了……”
不用说
了,贾珠已经一迭声的让人去请跌打大夫,王夫人则连声要叫贾珠回来——开玩笑,她是高门贵妇,那些跌打大夫都是给粗人看病的,自己又能体面到哪儿去?再说接骨正骨,难免要动手,就算身上再疼,王夫人也不敢让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接骨。
“太太,事急从权。”贾珠似是知道王夫人想的是什么,着急的劝道。
王夫人一边摇头一边落泪:“你去,请你舅舅带个医女来。”
不光贾珠,就是王太医与贾赦都是一愣,王家竟然有医女,还是会正骨接骨的医女,这可就有意思了。王夫人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想收回自己的话,贾珠早已经出门去了。
医女是跟着王子腾夫妻一起来的,许是贾珠说了什么,王子腾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王子腾夫人则亲自看着丫头将王夫人抬回荣禧堂,接下来怎么替王夫人医治,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荣庆堂里贾母已经愣愣的坐在了上首——贾珠去请王子腾的时候,便放开了贾母的五感,能说能动了。王太医见没自己的事儿,也被贾琏带下去喝茶并替贾母开平安方,荣庆堂里只剩下贾母、贾赦、贾政、王子腾还有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