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桥不好约,军人考生没有暑假,考完还得回部队服役,直到九月初他要去军校报到,才有时间路过北城和两人见一面。
在这两个月里,钟莹的经纪事业发展顺利。酷盖乐队按照她的要求,初赛表演了一首类似英式摇滚风的原创歌曲,重点放在旋律和演唱上,不故意卖弄技巧,清新中带着点小忧郁的风格博得一众评委褒奖。进入复赛后,钟莹花钱找某报纸记者写软文,为他们冠以“大赛黑马,独立音乐,实验摇滚”这样的名头,又到人才交流中心雇了十几二十多个学生在比赛场地外举牌子呐喊,一人一天十块钱。还没开始决赛,已经有电台音乐栏目和几家娱乐杂志找来采访了。
酷盖乐队如愿以偿拿到了全国大赛一等奖,获得奖金三万元,钟莹扣除了自己的支出,其余让他们分去。这都是小钱,她不在乎,等来了电视台晚会的邀约和唱片公司的青睐才是走上了一条铺满金砖的大路。
在海城留了一圈电话号码,回北城后,她火速注册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办公用房,专门为酷盖们设置了排练室。自己则又积极地联系起以前认识的那些导演副导演和制片人来。
国内的造星产业链尚未形成,但已经有人在模仿港城宝岛的模式,推出一些更符合年轻人口味的,会唱会跳的,外形俊美的明星。只是经营手段单一,曝光渠道不够多,主要靠卖作品和接演出来赚钱,属于被市场选择的一方,比较被动。
怎样才能选择市场呢?当然是得有顶高的人气,有庞大的粉丝基础,而要获得高人气,没有炒作是不行的。钟莹盘算着后世见识过的种种炒作手段,畅想着未来的造星事业,心中充满干劲干劲这个词和她也是很不相配了,可是如果一定要在爱情和梦想中做一个取舍,她选择爱情,选择成全,选择付出。躺赢咸鱼的梦想就打个折扣,不要躺咸了,自己努力当一条赢鱼就好。
九月十号开学,舟桥六号到了北城,来了也不主动联系钟莹,而是让晏辰给她打了电话,三人约好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钟莹到了门口,还没下车就看见玻璃花窗里穿着便服的舟桥。他双手叠放桌上,下巴磕着手腕,一旁的晏辰手舞足蹈说着什么,他一直盯着前方,心不在焉不作回应。
上次一别,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不长不短,却恍如隔世。钟莹坐在车里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司机催促才付钱下车。窗里的人似有感应,转过头来,钟莹立刻扬起笑容,对他挥了挥手。
见面第一句话,舟桥对她说的是恭喜,她对他说的也是。舟桥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她:“送你的结婚礼物。”
他还是挺黑的,挺壮的,寸头推得清清爽爽,浓黑的眉眼像小时候一样让人难以忽视。只是他也成熟了,稳重了,笑起来懂得收敛了,对她龇着大白牙肆无忌惮摇头晃脑的情景只留在了少时记忆中。
钟莹说声谢谢,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一辆用子弹壳做出来的坦克。她拿出来托在手上,比手掌略大一些,形状逼真,车身履带无一不做得精致完美。晏辰当即就叫起来:“这做得太好了,怎么不送我一个,我也要!”
舟桥笑:“你不是有吗?小时候我和莹莹去你家玩,就看见你有一个子弹坦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让你拿下来看看你都不肯。”
“那是我爸糊弄我给我乱粘的,跟你这一比太粗糙了呀,瞧这仓盖打磨的,费不少劲吧?我也要我也要!”
“好,等你结婚我也送你一个。”
钟莹有些说不出话,不止仓盖打磨的细腻,所有细节都能看出手工者的用心,车头长长的炮筒上刻了四个小字:晏宇钟莹。
她努力做着深呼吸,努力往下咽口水,努力把涌到眼底的泪逼了回去,掩饰地咳嗽几声,笑道:“谢谢舟桥,没想到你手这么巧。”
“随便做着玩。”
聊了几句闲话,钟莹恢复平静,问起他们的行程。舟桥九月十五号前入学,晏辰则迟一些,要到年底才走,一个三年,一个归期不定。
“三年后会分去哪里,有没有定向单位?”
“服从安排,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钟莹的手在桌子下攥了松,松了又攥,想来想去还是开口:“我跟你俩说件事,你们别笑话我,也不准不当回事,我已经担心很久了。”
“你说。”
“前段时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俩不在了。”
晏辰瞪眼:“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舟桥淡定:“就是死了呗。这有什么,梦是反的,把梦当真你也是够”吐槽被他咽回去了,但显然觉得她很好笑。
钟莹连连摇头:“我经常梦到有人死,甚至还梦到过自己被人杀了,从科学角度解释,那都是大脑皮层过度活跃后产生的幻象,大多不连贯,没有前因后果,当不得真。但是这次不一样,太清晰,清晰得就像上天给我的一个预示,我不但知道你俩怎么没的,还知道具体的年月日,这不恐怖吗?不值得警醒吗?”
两人果然好奇了:“我们怎么死的?”
钟莹呼了一口气,指指晏辰:“你从国外回来,返家路上遭遇车祸。”
又指指舟桥:“你在边境排雷牺牲了。”
晏辰哈哈笑,舟桥却一震:“我也做过类似的梦。”
钟莹大惊:“你也梦见你扫雷死了?”
“不,我梦见我毕业去边境带兵了,为祖国镇守南大门。”
钟莹一把抓住他的手:“舟桥,我们都梦到了边境,这是恶兆,不是吉兆!你答应我,毕业以后一定不要去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