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人都知道,镇北大将军的次子,晏十八郎在不久前忽然归家,不仅没得大将军一顿毒打,竟还风平浪静地住上了好几日。
大将军到了这个岁数,发妻亡,嫡子离,再如何铁面如山、坚毅无情,也该到了想念有子孙陪伴的时候。
北境闺秀皆咬着手帕泪眼汪汪:那又如何,醒悟得这么晚,十七郎也不会回来了!
殊不知,晏沧没被收拾,并不止这个原因。
“十八郎君,您这才回来几天啊,又要走了?”
晏家的奴仆叫住从屋里收拾完盘缠出来的晏沧。
晏沧今儿一上午都在他爹书房里,好不容易被放出来,马上就要走,他也不乐意:“没办法,我有要务在身。”
“要务?什么要务?大将军吩咐您做什么了?”
如果只是随便做一做就能做到的事倒也罢了,问题是,这个要务可不简单。
“你就别多问了,”晏沧摆摆手打发他,“到时候我若能办成,你自然就知道。”
没想到曾经那个战无不胜,让他企及不已的父亲,终究也是老了……
他在心里感慨一声,抓住马缰,低头。
“地方是……”
嚯。
他望着地形图纸,不禁诧异。
“这才一年……这两人跑得也太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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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山间蝉鸣不断,曲挽香躺在竹林小亭里乘凉,她难得在一个地方待上这么久,春天来时晏铮随手给了她一只鸡崽叫她养着,省得她没事做,如今那只鸡崽被她养得快要能下蛋了。
她打了个呵欠,鸡崽在她旁边动了动,她揪了把鸡崽的羽毛喃喃道:“别动,小心晏郎回来把你宰了下锅。”
“噗嗤”
鸡崽还没叫唤,旁边响起一道笑声。清越的,不像是晏铮的。
“谁?”她起身望向竹林。
“别慌别慌,是我啦。”
嘎吱嘎吱的脚步声靠近,年轻男人扒开草丛,狼狈显身。
他显然是在地势严峻的山路里摔过跤,上好的衣料印了几撮泥泞,若不是曲挽香认得他的脸,恐怕要以为是哪个山下村落的村民。
“十八……郎君?”她微讶歪头道:“你怎么在这儿?你迷路了?”
谁会迷路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
晏沧不禁苦笑:“小娘子,好久不见。不过我不是迷路,是来找你们的。”
他浑身是泥,实在不是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模样,好在旁边有条小溪,曲挽香把他带过去,还拿了自己的帕子让他擦衣服。
“一年不见,你还是没变。”晏沧就着湿帕子一边擦衣服一边叹气:“这么个破山,我以为定能瞧见你也邋遢一回,结果……”
结果,她还是那么衣香鬓影、光彩照人,和自己压根儿就不像身处在同一个地方。
“是十八郎君该多练练体能。”曲挽香如此建议道。
她想起晏铮回来时也要走山路,可她从未见过他像晏沧这样弄得满身泥泞,甚至,衣角都不会脏一下。
“得了,我和你是说不通的。”晏沧哼了声,那白帕子也算脏了个彻底,肯定没法还她了,“这帕子我洗干净了再……”
“不必,你拿着吧。”
“诶?”晏沧一惊,不自在道:“但,这不是你的私物吗,我怎么能拿你个姑娘家的……”
“这是晏郎给我的,一模一样的还有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