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垂露哦了一句,小声道:“那你又告诉我这么多秘密,我岂不是更走不成了?”
萧放刀一副“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隐瞒了”的镇定神色,并且迅速给自己找了台阶:“你不是说你会守口如瓶么?”
“那也不一定。”她搬出辩证法,“守口如瓶的前提是我神智清醒,但人不是时时刻刻都清醒的。”
“哦?”
“譬如今日你给我讲了这些血腥细节,我夜里睡不安稳,要做噩梦,万一说些梦话……那可不是我的错。”
萧放刀并不在意:“据我所知,你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从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萧放刀蹙眉不语: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没有扇形图,许垂露简直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她只得明示道:“你下结论太早,谨慎起见,还是继续观察一阵更妥当。”
大概是没见过主动要求被监视的犯人,萧放刀露出一点罕见的惊讶之色。她望了眼屋内那张无人问津的床铺,很有威严地颔首道:“有理,你近日还是与我同屋吧。”
看到扇形图上泛起淡淡的怡悦明黄,许垂露竟也略感愉慰。
她点起才被萧放刀掌风打灭的蜡烛,使自己的面庞染上暖黄的火光。
“好,我去找堂倌把隔壁的房间退掉。”
那道轻盈远去的背影令萧放刀唇角不自知地弯出一丝弧度——她甚至不觉得自己的喜怒无常有何不妥。
夜漏声里,许垂露沉沉入睡。
其实,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萧放刀的故事确有动人之处,也许是因为让一个不大容易开心的人开心起来颇有成就感,也许是因为姐妹间的情谊十分脆弱、和谐的师徒关系十分难得,值得她献身维护一下。
当然,她觉得主要是因为萧放刀比较好哄,如果再难办一点,她一定会及时放弃。
就是这么知难而退。
次日,天光乍亮。
苍梧敲响了许垂露入住房间的屋门。
片刻之后,一个肥头大耳、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昏昏乏乏地打开了门,双眼惺忪,声音虚劳:“你……你是谁?有何贵干?”
明露姑娘的房间里走出这么个眼底乌青脚步虚浮的大肚商人,苍梧脸色一白,陷入了惶骇的呆滞。
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明露不会武功,自己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儿——
她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怒道:“明露在哪里?”
男子被对方勒得两颊涨红,奋力挣扎道:“你、你干什么?!小……小二……救命、救命!”
这番动静惊动了隔壁的两人,萧放刀与许垂露听到苍梧的声音,赶忙出来查看。
“发生何事?”
苍梧见许垂露安然无恙,立即松了口气。
“啊,没什么。”
比起她脑补的月黑风高先奸后杀劫财劫色的可怕遭遇,许垂露从萧放刀的屋子里走出来这件事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甚至令人庆幸。
既然有个武功高强的大姐就应该同住一屋,互相照顾,这样才安全。
……
在船上颠簸数日,半夜抵岸,好容易才寻到个空房安心歇下,不到两个时辰又被人叫醒并武力恐吓一番的刘掌柜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他痴肥的身体顺着门板滑下,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