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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经历了牢狱、逃亡、刺杀、疾病,妻子因家庭变故而流产,大夫说今后很难再怀孕。王阳明认为自己能超脱一切,已经对功名利禄无所求,谁知在遭遇刺杀时生出大恐惧。
那一刻,王阳明发现自己无法超脱生死,他仍然想活命,他依旧是凡人。
可该如何超脱生死呢?
王阳明想了几个月,一路旅程都在思索,至今毫无所获。
洞中,王长喜正在生火做饭。
王长乐则在苗人寨中,辅导苗人夯土建屋——王阳明能够获得苗民信任,多亏他有工部履历,威宁伯王越之墓便是他督建的。而此地生苗,住的还是茅草房,王阳明教他们夯土架木之术,帮助生苗建造土木结构房屋。
你看,土木工程还是很有用的,至少能够让番地生苗归心。
突然之间,王阳明睁开双眼,回洞取来一把石斧。他走到刚才静坐之地,对着一坨石头不断劈开,削去棱角,剥开石皮,渐渐打理成石墩模样。
“嗙!”
石斧碎裂。
王阳明捡起一块石斧碎片,在石墩上刻字:吾惟俟命而已!
这出自《孟子·尽心上》的正文:“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也可以是出自朱熹对《孟子·尽心下》的批注,原文为:“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此时此刻,论及王阳明的心境,应该是出自前者,也即《孟子》原文,跟朱熹批注没啥关系。
咱们说人话,王阳明这是要修命!
再结合该句在《孟子》中的前后文,即:我已经恪守本心,觉悟本性,知晓天命。剩下的事情,就是严守本心与本性,等待自己的命运。尽力行道而死,是我的正命;犯罪受刑而死,乃死于非命也!我行道未尽,绝不能死在此地。
想通这个道理,王阳明豁然开朗,瞬间就超脱生死,也不再为怕死而自惭。
王长喜还没把饭煮好,王长乐就已经回来了,他笑着说:“大爷,苗民说住山洞又冷又潮,想帮咱们先修几间茅草房。他们比划半天,我才搞懂,应该就是那个意思。”
“可也。”王阳明微笑道。
突然传来商富权的声音:“先生,先生!我们把农具买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几坛酒!”
王阳明心情甚佳,有了农具就可以开荒,否则他下半年只能吃土过日子。
王长乐快步跑去拿农具,突然惊道:“大爷,来了好多人马!”
王阳明走出几步,便见洞外不远,果有十多个骑马蛮夷。当先者,是一对少男少女。少年身着黑衣,头发随意扎起;少女身着红衣,头上扎着彩巾。
但见二人翻身下马,后面的人也跟着下马,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王渊整理衣襟,正身作揖,学着沈师爷的口音说:“贵竹司童生王渊,见过阳明先生!”
王阳明还没开口,王长乐就惊喜道:“大爷,他这是余姚口音!”
王渊心想:就是听出你刚才有余姚口音,老子才故意模仿沈师爷说话。
王阳明虽然刚刚悟通生死,心境已如古井不波。但他这两个月接触的,要么是生苗,要么是土匪,连一个能真正聊天的都没有。
此刻突然冒出个读书人,而且说话还带家乡口音,这让王阳明实在忍不住喜悦之情,微笑着说:“请各位到洞中一叙。”
王渊从阿猜、阿旺手中接过酒坛,一手托着一坛,阔步走进山洞。
王长乐暗暗咋舌:这小子力气真大!
王长喜已经取出碗碟,主动为大家添酒,然后退回去继续煮饭。
“好酒!”王阳明抿了一口,问道,“你这口音,是跟谁所学?”
王渊回答说:“我的老师叫沈复璁,绍兴府余姚人,成化十四年进学。”
直呼自己的老师姓名,这显然不守规矩。但王阳明也不挑刺儿,只当是蛮夷陋俗,笑道:“竟是同乡。不知这位沈朋友,现居何处?”
王渊答道:“先生已被贵州提学副使聘为幕宾,此刻正随主官按临各处,或许十天半月就能回来。”
王阳明瞟了一眼王渊身上的弓刀:“你精通武艺?”
王渊笑答:“还没杀过人。”
“哈哈,这个回答有趣,”王阳明不禁大笑,起身说,“可否借弓箭一用,我有好些日子没拉弓了。”
四个土匪无语,他们也有弓箭,却不见先生试弓,可能是看不起土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