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元叫母妃的时候过于可怜,陆贵妃最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贡献出一条胳膊给他当抱枕,另一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就自觉地给他顺起毛来。
虽说经常女装,但陆长平到底没有过给人当母妃的经验。他只是凭借着直觉猜测,暴君的母妃应当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所以尽量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生怕弄疼了暴君。
可意想不到之事还是发生了。即便在梦中见到了母妃,谢玄元仍旧睡不踏实。
起先他还只是死死地抓着自家爱妃的手臂不放,到后来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深锁,不声不响地流了满脸的泪。
陆贵妃冷不防摸到了一手的水渍,还以为是没擦干净的洗澡水,待凑近了才发现暴君竟然在梦里哭得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架势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胞妹昭平。
可昭平也只有小时候才会像这暴君一样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长大之后的陆昭平已经被陆陛下宠成了南楚皇宫中的一朵霸王花,往往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断没有再被人欺负的道理。
算起来,陆长平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给人擦眼泪的奇妙体验了。在手足无措了一阵之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借着床头明亮的月光在身上来回翻找。
很快他就发现随身携带的手帕落在了刚才洗澡的地方,而谢玄元洗完澡之后身上光溜溜地缩在被子里,就更别提什么手帕了。
陆贵妃的手毫无章法地在床上乱摸,最终扯上了暴君的枕巾。
暴君先前磕坏了脑袋,不能睡硬枕头,最近都只枕着一方小软枕入眠,枕头上垫着的丝质枕巾很是柔软。
而现在陆贵妃急着给暴君擦眼泪,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手上用力一扯,将枕巾扯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给暴君擦眼泪,就听见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待到那掉在地上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脚边,他才发现,竟是自己之前送给谢玄元的那块翡翠平安符。
想来是暴君之前一直将这东西藏在枕头底下,而他刚刚拽枕巾的手法又太过粗暴,这才一不小心将这小物件儿给带了出来。
陆长平俯下身,将落在脚边的平安符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
那暴君一直不肯给他好脸色,可是对他送的“定情信物”倒是爱护有加。平安符不仅完好无损,还被藏在了暴君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连睡觉都不肯离身。
这翡翠平安符虽然水头极好,但是对于富有四海的北卫陛下而言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小装饰品。
特地把坠子放在了枕头下,日日枕着入眠,不像是看重这东西本身的价值,反倒更像是……睹物思人?
难道他还指望着与自己的陆贵妃梦中相会不成?
陆长平生怕自己自作多情,不敢再继续思考这种可能性。他不舍地摸了摸这枚翡翠坠子,打算趁谢玄元没发现再把它偷偷塞回去。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他的手才往枕下伸了一半,就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紧接着谢玄元不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东西是朕的,你不许动!”
不动就不动,反正他也只是想把东西还回去罢了。
陆贵妃讪讪收手,试图辩解:“这平安符还是臣妾送给陛下的。”
谢玄元翻了个身,逐渐清醒过来。他摸索着从陆贵妃手中夺过坠子,重新塞进枕头底下,这才有心思反驳:“既已经给了朕,那就成了朕的东西,别再妄想偷偷拿回去。”
原来是以为他要把平安符偷回去……
岂有此理,他陆长平在暴君眼里怎么就成了一个小气鬼!
陆贵妃替自己抱不平,可是又拿那暴君没办法,最终只能又再三保证自己绝无把“定情信物”偷回去的意思。
好不容易在鸡飞狗跳中重新将暴君哄睡了,天边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最后一次替暴君掖好了被角,陆贵妃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寝宫,回去梳洗更衣。
不知是不是昨夜暴君流泪带给他带来了过大的冲击,直到换回朝服去议事,陆长平的脑子里都还被谢玄元的事情占得满满的。
他一会儿担忧对方手上的冻疮疼不疼痒不痒,一会儿又思考待孩子出生之后怎么帮对方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