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钟鸣,一声又一声敲响无数人家的西窗。
萧伏玉来不及穿鞋子,披了袍子直冲门前,他在雨幕中抓住莫含章的手,大声喊着:“怎么回事,太子哥哥早上还好好的!”
“备马!备马!”他喊着仆从,慌张到连油衣都未曾穿,赤着脚直哆嗦。
“殿下!先穿油衣!”太监王德兜着件张开的油衣往萧伏玉身上裹,他喊着:“现在去肯定进不了宗人府!”
雨声太大,即使他歇尽全力的喊着,声音依旧被雨幕盖去。
萧伏玉感觉天都要塌下来,对他来说前十七年的岁月,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的太子哥哥会有一天死掉。
就像他从未想过明武帝会老去一样。
这种无助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浑身上下好似被烈火和冷雨分开浇淋。
“殿下,去吧。”莫含章牵来枣红色矮马,她将缰绳塞进萧伏玉手中:“再晚,他就要走了。”
萧伏玉翻身上马,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一路冲进雨幕,冲进被闪电撕开的夜晚。
同样他心里也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太子平时不是老爱欺负他吗?他心中有的不应该是这种感情吧?】有的应该是大仇得报的畅快啊?系统不明白太子死了,萧伏玉悲伤什么劲?
【他不聪明,但有着动物一般的直觉,物伤其类,秋鸣也悲。】莫含章想了半天才缓缓吐露。
大雨从檐下坠落,莲花雨链叮叮咚咚的发出声响,莫含章后退敛起被溅湿的衣角,她靠在廊柱上缓缓展开太子最后塞给她的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余所知一切,皆在德戎之手。
少年人笔触稚嫩,一笔一划规矩守礼,但上面的泪痕出卖了他自以为是的尊严。
莫含章将纸条揉碎在雨幕中,她面无表情的问下人要了雨具。
【其实这样看太子也不像剧本上写的那么无脑,他从头到尾那么清楚却还是栽了。】系统终于说了句人话【宿主你说,这个故事中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回答他的是莫含章的冷笑【这就是政斗,没有对错真假,只有立场。】
太子深夜突然薨逝,宫中惊乱,顺天府衙役倾巢而出,最先得到消息的枭卫们黑压压的守在大雨里。
等莫含章到的时候,雨下的更大,几乎掀翻了她手中的油纸伞。
她见最后关押太子的那间屋顶的东角上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那人抖着块看不清楚的布在风雨中招喊:“快回来!阿璧快回来!”
听着像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个时候能替太子招魂的会是谁呢?
大雨淋湿的衣袍,莫含章仰头看向屋东角,她问系统【太子叫什么?】
【本系统哪里知道太子叫什么,剧本里的炮灰,基本都没有名字。】系统说的理所当然。
歇斯底里的招魂还在继续,莫含章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荒谬。
她抬步走进那间被枭卫层层围住的屋子,却被拦在门外。
隔着透风的窗户,依稀能见到房梁上挂着一个人。
人的脚下是一道长长的人影,一直蔓延到窗纸上,好像被抻开的弹簧,完全失去了活着时的韧性。
屋内萧伏玉失声痛哭,他指着那些立在门外的枭卫:“本王命令你们,将太子放下来!”
这一次他再也没叫出太子哥哥这个让人听了就觉得恶寒的称呼,他的悲痛已经到达了顶点,在这之后是哑然无声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