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个火铳每发一枪,都需要重新填一次火药,即使是后期温娴将火铳和大炮改良成子母铳的样子,用的时候两弹之前还会存在时间差。
这样近的距离只能上刀,康晋南淬了口吐沫,挥着大刀从低矮只能趴伏的临时战壕里冲出,他身后涌出一群浑身黄沙的土人,呲着白牙,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杀!杀了这群狗日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后面的人都跟着狂嚎乱喊,会武的不会武的都挥着刀与那些鞑靼人迎面对上。
迷雾般的黄沙中到处是惨叫,有敌人也有自己人,萧伏玉热血上头跟着冲了出去,他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大刀,那生猛的架势连砍三四个鞑靼人。
“不错啊殿下。”三天怕吃弹子,走的路数都是趴在地上专绊鞑靼人,行事猥琐至极,他这乍一出声,让萧伏玉松弛了片刻。
上天给他的好运是有时限的,等萧伏玉被自己冲劲震惊到时,后侧还没死透的鞑靼人举起火铳胡乱开枪,火舌头瞬间舔上离他们最近的土地。
“臭不要脸!”三天怪叫着躲开,他往边躲时还不忘扑倒萧伏玉,即使这样也被飞溅的弹子打伤了腿。
铁质的弹子,高温灼烧下,萧伏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种疼那种痛让他几乎昏厥,等他眼前的意识回笼或者说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萧伏玉发现自己被人当麻袋拖着向后退。
和他不过半步之隔的鞑靼人死的更惨,双目圆睁,胸口插着姜九天的长刀,再然后地面落了流火的地面迅速灼烧起来,大片大片的火从沾染它们的地方烧起。
“后退!他们用了□□!”温娴凄声大喊,她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火铳慌忙后撤,说是□□实则只是些用坛子装了石油、白磷、碎铁片的混合物,这种东西遇火就着顺风见长,而且越烧越旺。
白磷见火发烟,冲天的烟雾带着呛人刺鼻的味道,仅需数十秒就会令人丧失行动力。
“疯了!”温娴捂住口鼻,心中叫骂!这群鞑靼人是疯了吗?近距离使用这种燃烧发烟的东西,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鞑靼人早有准备,脸上缠着浸了水的巾帕,冲进烟雾里猎杀毫无准备的并州军,正午的烈日消失,闷沉沉的好似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
萧伏玉被人从后按住脑袋趴伏在低矮的战壕里,他巴拉着四周的黄沙,瞥见紧挨着他的三天一动不动的头朝地栽下。
他心下微颤,第一感觉就是那个会说会笑,一嘴并州口音的三天死了。
“咳咳咳,王八盖子的。”康晋南勉强扯了半边衣服捂住脸,动手就去扯三天,原本被认为已死的人像鸵鸟一样藏在土里。
三天终究还是个孩子,到了这种份上他会害怕再正常不过。
康晋南骂骂咧咧的给了三天的脑袋一巴掌:“你他妈的装死,我们还没死完,哭什么哭!”
人最怕什么,最怕没有可以胜利的希望,鞑靼人用了起烟的白磷,从心理上就创伤了这群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甚至连几场像样仗都没打过的临时队伍。
他们一退再退,甚至快要退无可退了。
温娴挤在人群中,她被裹挟着后退,退一步她的心就下沉一分,她明明知道白磷发烟的东西不至死,但她有没有理由鼓动这些人向前冲。
很快他们被逼到一处小丘附近,四周荒芜的田地消失,继而出现一片被扒的只剩下光树杆的榆树林,康晋南喊住后退的兵丁。
他说:“不能后退了!今天死也要死在这里!”
这片光秃榆树林后是他们从驼城带回的希望,他们可以去牺牲,但希望不可以破灭。
或许没人能懂得他所谓的希望,就像是那只被他养在寺庙后院以期来年的大雁,但大家都明白这个时候再退他们会失去什么。
萧伏玉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他咬牙不吭一声,然后苦笑从唇边蔓延。
这回他与大夏共存亡真不是说着玩了,萧伏玉甚至想到自己死了以后马革裹尸的场景。
“所有人听着,我们不能再退!想想城里你们的妻子,想想你们的孩子!男儿应举干戈护家国,休叫贪生误此生!”康晋南歇斯底里的吼着,他挥动臂膀,一呼百应,他们在无言中坚定了信念。
很快,众人按照康晋南的指示快步埋伏进秃树林中,而一直处在崩溃边缘的温娴边抹眼泪边紧跟在后。
“温大东家。”她被康晋南从后面叫住。
温娴抹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