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没事。”三天仰躺在雪地里,他身下淹出一大片血迹,殷红炙热,融了大半块地,露出底下黑黄色的土地。
“都流这么多血,怎么能没事?”林苏耷拉着头表情恹恹,他烦躁的去踩脚底下松软的雪。
温娴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变成了彻底的死灰,她攥着手垂着头,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淌。
“哭什么呀?”康晋南手足无措,他说:“这不还有一口,人都没死你哭多晦气。”
温娴边哭边摇头:“贴片穿透了他的肺部”
“哦,穿烂了肺,活不成了。”林苏接了句:“这种麻烦,半天死不了。”
“滚滚滚,会不会说话。”眼瞧着温娴的眼泪越流越多,康晋南一个脚尖踹翻林苏:“不会说话,找马去,赶紧回城喊大夫。”
林苏表情沮丧,嚅嗫个嘴:“活不了了。”
原本开开心心的一行人出城撵兔子,撵着撵着兔子没撵到,倒是把人撵进了阎王殿。
萧伏玉已经麻木了,对待别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他只想到了一句‘早死早超生’。
“我说,你们把我丢在这里走吧。”三天嗬哧着嗓子,肺部渗血不会很快就死,但会在死前折磨人。
“少废话。”康晋南火爆脾气上来,对着三天就是一脑瓜,蹦脆响。
三天虚弱的哎呦呦了声:“不得了,小将军连死人都打。”
“不打你打谁?”林苏捂着脸,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表情:“你这个孙子,上次偷吃我干馍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
“嘿嘿。”三天咧出他那嘴白亮的牙齿:“你有本事到下面来找我要。”
林苏是又想哭又想打三天,平时说着想这些没营养的话觉得俏皮欠揍,今日听到了耳朵里怎么比那葱蒜还要催泪。
这些人凑在一起围着快要不行的三天流露出他们藏了许久的崩溃之心,趁着这种时刻一起埋头嚎啕大哭。
同样情绪低沉的莫含章却爬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棵秃杆榆树上,她抄起背上的长弓一边向远处瞭望一边做防御。
突然炸开的地雷极其不寻常,按照温娴说的,要制作这样一个能被踩踏就自己炸开的地雷,除了精细火药的配比还有外制铁皮的接缝也一定要严实。
鞑靼人常年在草原上放牧,他们没有铁矿也没有制作火药用的硝矿,更没有技术精湛的手工艺师傅。
那么想要在短时间发展这些东西或者说是改良当中某一个火器,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他们当中也有一个像温娴一样的穿越者。
但事实上,有一个穿越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刚才突然炸开的可能不是地雷,而是鞑靼人常用的普通炸药瓶或者是用火芯的炸弹!
这些是需要附近有人才能点燃爆炸的东西。
想到这一茬,莫含章瞳孔放大,她急切的出声呼喊。
跑字还没脱口,另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出现在距他们不远处的雪堆里。
“隐蔽!”她意识到鞑靼人可能是趁着夜里下雪潜进到并州城郊,他们或许在某处角落里暗不搓搓的准备突然发起袭击。
康晋南带着温娴一个翻身滚进一旁的雪沟,他们七手八脚的往山坳雪坑里藏,只有林苏一个人执拗的拽着三天的腿,尝试将他也拽进一侧的天然掩体里。
“你疯了!”康晋南大张着嘴神情愕然,他不敢发声,怕被鞑靼人盯上。
在战场上,你要是一时心软去救人或者狠不下心杀人,下一个丧命的就会是你。
林苏依旧我行我素的拖着三天的脚,刚才出言挖苦的是他,现在拖着人不放手的也是他,康晋南觉得自己快被搞懵了。
“我现在以军令命你放下伤员!”他低着嗓子,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是无奈是错愕的震惊。
萧伏玉躲在雪堆里,他目睹了林苏执着也目睹了一场山雨欲来的攻城之战。
他心里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这一次鞑靼人攻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拿他们当老鼠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