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时,他便仿着这字迹,一字一句地练着写字,细细咀嚼其千回百转,心中才有了点期许。
璟帝告知天下,他的第三子名为“沈清辞”,受封“安王”,他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十几年如一日,在冰天雪地里,按着温君珏的吩咐,浸在冰室里压制着炽燃之毒,加之疗愈,他时常在昭仪殿的庭院内,借着无人之时,扶着木制的双杠尝试站起来,挪着步子来回走,锻炼腿部肌肉,时而在膝盖扎着针,钻心刺痛着实难忍,有时摔到雪地上还得继续自己站起来,耳畔尽是温君珏的嘱咐。
“你若是想站起来,药膳,药浴,最重要的是平日的练习,一样都不能少。”
如此循环往复,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十岁的他才终于像寻常人那般站起来,能走,能跑,能跳,还能习武
后来她跟随林枫华去北漠,训练受阻、琴州被困、飞渡断桥
其间种种,尽是耳闻在心,却也只能听着。
经年已去,及至林宁及笄之日。
韩渊鸣交给他一张竹纸,入眼便是她的字。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沈清辞一怔,念道:“长缨是她的表字?”
韩渊鸣沉声应着,这还是远在北漠的林长缨寄给他的,他还忍不住细数近日她于北漠边境的所作所为,就连教训巡检使之子也不在话下,甚至不乏与阿依米娜针锋相对。
沈清辞耐心听着,低眉轻抚着竹纸笔墨,眸光放柔。
“长缨,好字。”
奈何好景不长,因魏成鑫出卖城防图一事,江南边境被东瀛连夺十余座城池,平南军临危受命,前去支援。
沈清辞只得待在宫闱中,等着前线来的军报。
如往的一日,他坐着轮椅到宫苑城墙上,远远望去,天边的那颗咸蛋黄躲在浮云后,飞鸟掠过宫墙,划过一道浅浅的云痕。
火烧云的烟霞烙印在他琥珀眸子,淡淡的忧愁亦似云痕般,悄悄化开。
不多时,余光注意到有人也上了城墙,转眸一看,竟是林老太君。
林老太君拄着拐杖缓缓走来,沈清辞连忙拱手颔首,行了一礼。
见此状,她忍不住幽幽笑道:“殿下为君,老身为臣,应是老身对殿下行礼才对。”
“淮玉王氏因世代治学的族学书院受世人推崇,我也时常习读书院的藏书,见到林老太君,如此也是应当的。”
林老太君依旧不平不淡地笑着,转过身去,远远眺望,欣赏着这难得的晚霞,淡声道:“没想到殿下这样的年轻人也喜欢欣赏日暮。”
沈清辞有些犹豫,沉声道:“这太阳被云雾遮挡,不知潜藏在背后的是何等风云,就像这次江南之乱一样,听说林大将军已带部分平南军抵至江南边境,林老太君就不担心吗?”
“担心?”
林老太君似乎习以为常,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身也只能为他们祈福,反倒是殿下,眉目上下双弦,光如水溶,似乎很是忧虑。”
沈清辞敛回神色,沉声道:“没什么,如今这上京街道,皇宫内院,多是歌舞升平,安乐繁荣之象,很容易会忽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像此次江南祸乱缘由一样。”
话说至此,沉默了片刻,沈清辞抬眸望去,却见林老太君走至城墙边上,从锦袋里取了些果仁喂着城墙上的喜鹊,依旧是眉眼含着山川万里,似水平淡。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既然如此,还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说罢,又撒了一堆果仁,引得周遭的喜鹊争相抢夺。
沈清辞讷讷地瞧着这一幕,愁绪渐渐化开,似乎心中多了几分笃定,便颔首向她拜别,朝阁楼中走去。
正好迎面碰上送茶水的李成风,他连忙问道:“殿下,怎么刚上来就要走了?”
“我们出去一趟,去江南。”
“江南?”李成风连忙跟上,“那里不是在打仗吗?”
林老太君喂完最后一把果仁,远远瞧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忍不住低眉一笑,喃喃道:“既想护着你,又想替你守着,这么多年也是为难他了。”
说罢,风起吹拂,引得城墙上的旗帜簌簌而动,只是不知这风是否会吹到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