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辰初时分,抱月阁卧房内。
嘤嘤的鸟鸣声将小虞从纷纭扰乱的梦境中唤醒。
彼时,曦光初现,暮月黯淡,鱼肚白的东方天空之上,泛着淡淡的胭脂红,几息之后,倏然浮现出几缕灿然的金光。
不过须臾间,灿烂的亮金色便如潮水般涌现成片,晨曦开始在翻涌的云层间簇簇跃动,于是,暮月隐去,朝阳升起。
曜曜的日光倏然涌现,穿过重重云朵,照亮了抱月阁之上的每一个角落,未几,又有融融清风自云端飘落,从云台吹至庭院,将漫长而冷寂的黑夜彻底吹散。
受夜间多梦所扰,醒后依然很疲乏,小虞睁开双眼,抬手揉了揉额角。
自她在司刑堂受惊昏厥算起,迄今已过去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之内,抱月阁中,只来过两个人——
一是苏莳衣,她来过两次,皆是为了诊治;
二是孟闻珏,三日之前,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她丹田尽碎,无法再使用麟鸿玉璧,专程为她送来了一只用来传信的雀鸟。
那日,小虞在流芳亭中见到他之时,他的面色还有些发白,显然是鞭伤未愈。
尽管孟闻珏对受惩戒之事未有一丝怨怪,甚至还温言宽慰她,可见他如此,她的心中,便愈加的愧疚与自责了……
在抱月阁中休养的这几日,小虞无时无刻不在自省,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才终是彻底想清楚了——
桓望殊所言无误,此事的确是因她而起。
若非她一意孤行、任性行事,非要回荆芜泽,她又怎会在半途中遇险受伤?
若她没有遇险受伤,孟闻珏又怎会受到惩戒?
一切皆是她的错……
她确是错了……
心底泛起隐隐的刺痛,额角迸射出撕裂般的疼,小虞倒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嘤嘤……”
“嘤嘤……”
却在这时,鲛绡床幔外再次响起了几声清亮、婉转的鸟鸣。
小虞从纷乱、痛苦的思绪中抽身出来,深吸几口气,方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如云似雾的鲛绡床幔映入眼帘,她缓缓坐起身,伸出手,轻轻地掀开床幔,而后,动身走下玉榻,绕过右首的六扇式山水围屏,朝侧边的雕花槛窗走去。
甫一绕过山水围屏,便见一只体态娇小、通身皆覆青羽的雀鸟,勾着前爪,单足站立在玲珑精雅的槛窗窗棂上。
见到小虞,它向左歪了歪小脑袋,张开淡粉的短喙,发出几声啭啭的鸣叫。
“嘤嘤——”
“嘤嘤——”
鸟鸣声短促而欢快,小虞行至雕花槛窗跟前,低下头,缓缓伸出手,自青雀右爪上绑着的玉筒中,取出一张字条。
在过去的七日之内,桓望殊未踏入抱月阁半步,她心里清楚,他这是在等她彻底想通。
自她来到元极仙府的十九年来,他向来如此,每当她同他之间起了争执,他便会如这般冷落她,叫她一个人待在冷清的抱月阁中,彻夜不寐,反复自省。
直至她彻底认清自身犯了什么过错,去寻他自陈己过,言明将就此悔改,事情才算过去了。
昨日夜里,她思来想去,觉得现下已到自陈己过的时候了,遂召来这只青雀,传信于孟闻珏,询问他桓望殊近日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