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然不似人臣的举动,让小皇帝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鸷。
元乂用平常的音调继续说着:“既然我大魏有这般来之不易的盛世,陛下何故造反啊?”
小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元乂。
“你说什么?”
再一看,哪还有元乂的身影,无数的禁军甲士从南阙和端门之间的藏兵洞里涌出,驱散百姓,冲上城头控制住王公大臣。
洛阳城中的百姓哪能想到,好好地万佛灯节,竟然会闹出兵变这种惨事,人群堵塞竞相挣逃,一时间踩踏无数,尖叫嘶嚎声此起彼伏。
七百甲士在元端的带领下,刚刚绕到端门的阴影处,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涌出端门的宫内禁军,明晃晃的刀枪和弩箭招呼了上来,混战在瞬间开始爆发了开来,随后便是兵刃与甲胄之间的对抗。
胡太后在潘嫔的扶持下勉强站立着,她看向走下城楼的元乂眼中,满是恐惧和懊悔。
“张景嵩呢?”
胡太后低声问潘嫔,这时候潘嫔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再三追问下,潘嫔才止住啼哭,环视四周,哪还有张景嵩的影子。
胡太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还不知道自家是中了元乂精心准备的连环计。
先是故意被放回去的胡虔,然后是诈降投诚的张景嵩,可谓是苦肉计中还有苦肉计。
蒋干盗书?黄盖诈降?
胡太后的脑子里划过这两个她和元乂一起看过的戏剧,就这么被元乂又一次算计了,巨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时隔五年,她就这么被这个妹夫又一次玩弄于股掌之中。
元端率领的七百私兵被数倍于己的羽林军、虎贲军团团包围,只隔着一道城墙,就把皇帝、太后和他们死死地分割开来。
而北边按计划去控制尚书省的元冠受,他的境遇似乎也好不到那里去,胡太后亲眼见着,举着火把的禁军从南阙的城门蜂拥向东面尚书省杀去。
数量在夜里估摸不清楚,可看那密密麻麻的架势,怎么也有上千人了。
此时胡太后哪还不知道,看来自己这边的底细,被那张景嵩早就卖给元乂了个底朝天。
高阳王元雍倒是沉得住气,哪怕城楼上的王公大臣被禁军给团团包围,哪怕自己的亲儿子在城下浴血拼杀。
这位尚书令,当朝首辅,稳如三百斤泰山般瘫坐在椅子里,颤颤巍巍地剥着橘子。
一生经历过四次兵变的他,此时仿佛像看戏剧一样,看着城下蚂蚁大小的士兵猬集在一起互相挥舞刀剑,看着惊慌失措的百姓四散奔逃。
不知是禁军掉落的火把,还是百姓手中的灯笼,在谁也不知道的源头点燃了佛灯。
紧接着,密集的佛灯开始燃烧,连涂在纸上的隔热漆都无法阻止熊熊的大火。
浓烟滚滚,仿佛咆哮着冲出深渊的黑龙般冲上云霄。
洛阳城万佛灯节的静谧夜色,在刀兵与烈火的交织中支离破碎。
《魏书》载:是夜,洛阳大火,赤夜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