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铭如实告知:“根据尸体的泡发程度判断,入水时间七到十天,还要结合水温来做具体判断,现在停电电脑用不,我查不了水温记录,等出具尸检报告时会写明。”
“死因?”
“锐器伤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死者肾动脉被锯断了。”
祈铭说着,将弯头镊探入尸块后腰位置的创口稍稍扩开,向陈飞展示自己的发现。而听他用“锯”而不是“切”来进行表述,罗家楠再一次打心底里由衷默赞对方的严谨——凶器边缘有锯齿,那么“锯断”显然比“切断”更准确,光听这词儿就能想象凶手扯动凶器的画面。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用仰望的心态和祈铭相处,也就在开车这件事上他能拿捏,或者说压一压对方的执拗,所以祈铭不听话自己偷摸开车就跟踩了他尾巴似的,被挑衅权威自然不爽到极致。
话说回来,拔里程表线那事儿,应该过去了吧?他琢磨着祈铭刚才都笑了,按以往的经验来看,该是不会再找茬。
“锯?”陈飞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凶器为尖头、双面边缘带锯齿的锐器。”
“……”
尖头双锯齿?如果是单面锯齿,陈飞第一反应是军刀,可双面锯齿……他皱眉盯着罗家楠的脸沉思,就跟那上面有答案似的。罗家楠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站高仁背后——竖着挡不住横着总能挡住。
“老陈?老陈?哎呦你怎么钻这来了?防灾指挥部的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忽听赵平生的声音传来,屋里人齐刷刷朝门口看去。赵平生进屋一看解剖室里挤了六个人,稍感诧异:“你们干嘛呢,这么多人。”
陈飞回身把门刷开——一股腐败的味道随之飘散在空气中——朝他招手:“老赵,你来的正好,来来来,帮想想是什么凶器,尖头双锯齿。”
虽然赵平生离开一线有段时间了,但大案要案都全程跟进,加上三十多年的刑侦经验,自是比屋里的小辈们见多识广。不过听完陈飞的描述,他也有点犯懵,尖头双锯齿,这什么玩意?套上鞋套手套挤进解剖室——现在有七个人了,算上尸体,八个——他从高仁手中接过把镊子,在尸体背部的伤口里扒楞了几下,抽镊时带出一片透明的、指甲盖大小的近圆形物体。
周禾对光看了看,忽然:“这是……鱼鳞吧?”
“嗯,是鱼鳞。”
赵平生说着,又换了个伤口扒楞,背上一共七刀,他总计扒楞出四片鱼鳞。看见一片接一片的鱼鳞,张金钏稍作沉思,眼里流露出一丝了然:“我知道凶器是什么了。”
“啥?”周禾问。
张金钏没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赵平生的表情。毕竟是二老板,如果人家想表现一下率先给答案,他不好抢话。实际上赵平生一向不吝给后辈崭露头角的机会,当即回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示意他直说即可。
得到领导的首肯,张金钏摘去手套摸出手机,边搜图边解释道:“是刮鳞刀,卖鱼的摊贩常用,我丈母娘在家刮鱼鳞也用,呐,你们看,就这样的。”
众人凑上前看手机屏幕。张金钏所展示的图片里,是一把和祈铭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的弧形金属制品,尖头,双刃,刃上有锯齿。其实这东西还算常见,但平时不用的人,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尤其是陈飞,多少年没进厨房也不逛菜市场了,看这玩意还挺新鲜:“现在网上真是啥都有哈。”
——啥都有也没见你买过一双袜子啊!
当着一众小辈,赵平生强忍着不吐槽。不是挑陈飞的毛病,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日用品的采买,根本指望不上对方。好容易有点闲工夫吧,就会拿个手机躺沙发上玩消消乐和斗地主,京东淘宝之类的购物app一个都不装,缺什么就知道“老赵!老赵!”,敢情拿他当快递小,不是,老哥了。
哎,攒口气多活几年吧——老赵同志无声默叹——离了我,这老家伙一个人可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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