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看着杨锏已经怔怔到满脸迷茫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外公外婆贫贱夫妻,虽未能白首偕老,但数十年恩爱不疑,那等心灵上有归处的滋味,能叫我外公此生此世,从未动过任何续娶的念头,纵使他只有我母亲,仅仅一个子嗣。”
“若按你说,我外公堂堂代帝师,一代文坛宗师,开宗立派之人,岂不应该妻四妾皆有,享受儿孙满堂才对?”
“可儿孙满堂的滋味,真的比你的灵魂获得真正的伴侣的滋味更好吗?”湛兮按着杨锏的肩膀,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杨锏,问问你自己,谢太师是不是一个分不清利害的愚蠢之人?若不是,你便能明白是何等滋味更令人间门值得,不负这一遭。”
湛兮长叹了一声,最后说道:“想想我外公,想想我阿耶,想想我大哥,想想我姐姐和姐夫……杨锏啊,我多希望你有朝一日,也能体会到那等人生最极致的满足的滋味,那是心灵和灵魂的满足,而不是只能将就地沉迷在泥肉翻腾的短暂感官快乐中。”
“那样肤浅的、简单的、粗制劣质的感官快乐,是个人,是条狗,都能轻易得到,它又有什么值得令人珍惜亦或者高看的地方呢?”
“唯有猛狮想要的那种,人间门一遭最极致、最顶尖的追求,才是最难得的。千百万人中,又有几人能得到呢?”
“物以稀为贵,你当知道那是何等极致的滋味,才会令拥有它的人,显得与天下都格格不入却不愿再入人群,随波逐流。”
湛兮将话说到了那等份上。
杨锏便是再不理解,也该理解一点点了,他到底不是个愚蠢的人。
但最后,杨锏却只是狼狈地撇开了头,深吸一口气,有些负气道:“小国舅,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做不到,我也不服!我不相信他琅琊云氏的云生月就能做到!”
“他可以!”湛兮严肃地说,“他可以!而且,猛狮要的可比你想象得要更多,更苛刻!你随我来……”
湛兮将杨锏一把拉起,不顾杨锏的挣扎,强行将他往角落里拉去。
杨锏本来以为湛兮方才所说的,他沉迷于最低级的,是条狗都能轻易得到的泥肉翻腾的快乐中,永远理解不了他们那种最顶级的、最极致的、最高尚的追求,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
结果,湛兮如今拉着他悄悄靠近,杨锏被迫和湛兮一块儿进行非君子行径——窃听,窃听的内容,比湛兮方才所说的所有的所有,都还要更加惊世骇俗!
他听到云生月的嗓音温柔似春风细雨:“当初千鹤便知道,闻姑娘心中顾虑颇多,闻姑娘……如今可否告诉千鹤,你在顾虑什么?”
“无论千鹤能否做到某些事,千鹤都想知道,你的顾虑,究竟是什么?”
紧接着,闻狮醒忧愁地扒拉了一下脑袋,口吐令杨锏当场感觉脑子都要炸开的言论——
“我喜欢你,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千鹤公子,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我善妒!要我的人生伴侣,回报我等同的忠诚!身体,精神,全方面的忠诚!”
不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果然,小国舅说得对,所谓的“一心人”,只是最肤浅的东西……
杨锏头痛欲裂,这姑娘怎么敢的,她居然敢要男人应该献于君主的东西——忠诚!
忠诚……男人的忠诚,怎么可能会给女人?是他疯了,还是这个姑娘疯了?
杨锏此时对闻狮醒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想法了,他剩下的,是那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如果闻狮醒诉说的对象是杨锏,杨锏如今估计已经跳起来了,他活在大雍朝的一生,让他无法接纳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
但是云生月却神色平静地在听着,那般疯狂魔幻的想法,他听着,居然连眉眼都没动一下,眼波都是平静的。
听完之后,还温柔地问:“除此之外呢?我想你的顾虑,应该不只这一点。”
湛兮说:“听着,我说了你们道不同的,她要的,你根本给不起!”
于是,更炸裂的来了——
“我不想怀孕生孩子!”闻狮醒理直气壮,态度有种破罐破摔的决绝,“你不懂,男人永远不会懂……孩子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生命的延续,爱情的结晶,它是生命的威胁,是寄生于我的东西!”
“我害怕孕育的危险,我更怕怀孕的时候,体内的激素会让我不再是我自己,让我莫名其妙地爱孩子胜过爱我自己!让我失去了理性的判断,让我从此不再是我自己,让我自此有了软肋,让我从今往后面对诸多事情,只能不断妥协……”
“而且,我还害怕孕育的代价,会对这具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让某些疾病伴随我终生……人间门一遭,我想我应该有比怀孕生孩子更应该去做的事情,我的价值,应该远超于此!”
杨锏:“……”是什么裂开了,哦,是我的脑袋!我都听了一些什么鬼东西?这东西是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杨公子今天接受的暴击有点多。
看着杨锏整个人摇摇欲坠,当场裂开,满脸迷茫,哲学问再次浮现在脸上……
湛兮觉得他cpu都快要烧干了!
杨锏觉得是这个世界坏掉了,他可能在做梦,他得回去睡一觉缓一缓,醒过来,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消失不见啦。
但是湛兮却强行拉住他,不让他走:“你得听千鹤的回答……你亲耳听着,你才会知道你和他的差距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