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向吐谷浑、柔然借兵之举。若是西海步步紧逼,朝廷十有八九会撤回两淮大军,更甚至与南梁媾和,向其割地献城,求以大军。
恰至火药将将用尽,若再来个数十万大军,除了拿人命硬拼,李承志再无良策。
是以只能见好就好,也省得蚌鹤相争,最后却使渔翁得利。
除此外,李承志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元魏近似钦鸩止渴,已使关中、河东等地百姓不堪重负,苦不堪言。只要西海围而不打,施以高压,朝廷不但不敢撤兵,更会如雪上加霜一般强行征丁、征粮。
就如一根已然腐朽,且已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你还要努着劲的拉,岂有不断之理?
李承志就在等这个机会。
说不定一两年,也说不定两三年,关中与河东必然烽烟不断,根本不用李承志动手,元魏自己就崩了。
也更说不定,待西海爱民如子之仁举传入关中与河东,自有义民大开城门,恭迎仁义之师。
所以算来算去,李承志都觉得暂且休战,要比穷追猛打的好……
看他端着酒盏一动不动,双眼空洞无神,崔光便知李承志又魂游天外了。
他不满的用手指敲了敲案几,冷声问道:“老夫问你话呢?”
“哦……”
李承志回过了神,抿了一口酒水,“尚书问我为何退兵?若真要退兵,自然是不愿关中父老被兵祸所害,以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屁!”
崔光讥笑一声,“你李氏世居关中,自然可称百姓一声‘父老’,但河西百姓、六镇军民难道就不是子民,怎不见你当初休兵止戈,怜悯一二?”
“尚书这话说的奇怪?”
李承志冷声笑道,“你见我何时为难过六镇之军民?而便是不得不起兵之后,你又见我何时主动挑起过事端,哪一次不是逼不得已,才愤而反击?”
崔光猛的一愣,只觉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如今的居延湖畔,依旧还立着数座大牌:凡归附之军、归附之民,皆为我西海子民,必会一视同仁,使其有田可耕、有畜可牧,有舍可居,有食可果腹,有衣可蔽体……老有所养,残有所依!
而这牌上的每一条,李承志都做到了,不但是一丝不苟,而且是超出预期。
只是稚子入学便赏粮于父母这一点,就令崔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也更如李承志所言:每次征战,皆是朝廷举兵征伐在先,李承志不得已自保……
嗯,不对?
崔光眉头一皱:“你为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朝廷举伐征伐予你才是应该,到你嘴里,反倒是你受了委屈?”
“难道我未受委屈?”
李承志冷笑道,“总不能愚忠至死,死后还要被人骂做愚昧吧?”
“你莫要巅倒因果,混淆先后……是你暗生反志在先,还是朝廷猜忌于你在先,你心知肚明。也莫要以为元英、元澄英名半生,突就昏昧不堪,非要逼良为奸?”
崔光也冷笑道,“你李承志如何秉性,别人不知,老夫却一清二楚。便是无理你都要争三分,何况如今已是大义在手,怎会善罢干休?是以你这退兵,定有他故,也说不定准是不得已为之……”
哪怕将证据摆在桌面上,李承志都不会承认。何况崔光只是胡乱猜测之言?
李承志头摇得波浪鼓一般:“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尚书既然不信,晚辈再无言以对……”
崔光半个字都不信,转了转眼珠,又瞅了瞅魏子建:“你予老夫合计合计,这小贼安的是什么心?”
“无非便是步步为营,稳打稳扎!古言猛虎虽老,尚有余威,便是朝廷已江河日下,但西海若与之为敌,尚远远不足矣!”
魏子建稍一沉吟,又狐疑道:“莫不是在等朝廷祸起萧墙,生季孙之尤?”
李承志微微一顿,眼神飘呼了两下:“我倒是梦寐以求,但此举无异于痴人说梦……”
打过那么多交道,谁还不了解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