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日一夜,元澄便至京城。人都似被巅的散了架,更如大病了一场,下马之时连路都不会走了,被人抬着进了皇宫。
今日并非朝日,各尚书各归各部,各司其积。除尚书令、丞并诸侍中,另有辅臣于式乾殿当值。
正好是太尉元诠。
听城门急报,称任澄王一日便奔行千里,下马之时已然气若游丝,元诠只是呵呵呵的冷笑了一声。
元澄这要不是演的,他敢将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自一月前,端钟三日一响,至一日一响,甚至一日数响。送入京的尽是噩耗。不知高英是害怕,还是不耐,强令无论何讯,一律不得再敲钟。
但常人不知,众辅臣还是一清二楚的。知道慕容孝与崔延伯大败,柔然也大溃而归。如今只余崔延伯率七万余残兵、元遥率二十万新降镇军,予陇西与沃野苦苦支撑。
求援的奏呈天天都有,求粮的呈奏更是一日三报。无非便是敌已至,粮已绝,若朝廷再不施以援手,怕是连大河都守不住。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朝廷也是黔驴技穷,殊无良策。
只要上朝,太后不是喝骂,便是哭嚎,尽陈元英、高肇、元澄误国之罪。日复一日,听的久了,也难免有些烦。
但至少知道,如今这灭国之祸,皆赖这三人嫉妒贤良、迫害忠臣所致。
是以即便同为宗室,元诠也委实对元澄生不出好感来。如今见他惺惺作态,更是厌烦不已。
不过都是修炼成精的人物,便是不喜,也不会显露于脸上。元诠假意关心了几句,又令黄门扶元澄予偏殿等候,称是要亲自秉呈太后。
至昭阳殿知会过秦松,高英便令他入内。进去一看,太后与皇帝正端坐于殿上,其下是刘芳与游肇。
二人各据案后,坐的甚是端挺。案上笔墨纸砚俱全,甚至还能看到淋洒的墨迹未干,却又不见纸上有半个字迹。
这分明是在自己入殿之前,刘芳与崔光还在奋笔疾书。听闻自己求见,才急忙将文书收了起来。
虽不知这二人写的是什么,但定然是授太后之意,如今又这般忌讳自己,元诠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都怪元英、元澄,害的太后如今忌宗室如洪水猛兽。
当然,也赖太后久居深宫,才蔽识浅,柔懦无能。总是人云亦云,殊无决断。
先是对外戚信重有加,宠信高肇、李承志之流。二人领军于外之后,又宠信宗室,妄听妄信。至高肇反叛,李承志遁逃之后,又患得患失,以为宗室误国,又重用起了汉臣?
所谓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不外如是。
若是拔树寻根,追究即往,太后之过,至少该有七成……
心中暗忖,元诠郎声奏道:“秉太后,任城王已至宫城,称有急奏呈于殿下……”
急奏……竟是元澄亲自送来?
高英悚然一惊,身体止不住的颤了一下。但只是数息,她便脸色如常,冷声问道:“可是何处又败了?罢了,先宣进来……”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是噩耗,听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自有宫人去宣,秦松刚一挪步,又听高英说道:“顺道将高肇也一并宣来……”
秦松领命而去,高英又令内侍搬来几案、软毡、矮凳,赐元诠坐于阶下。
不多时,元澄就被抬进了大殿。
再一细看,果真如元诠所言:面容枯槁、脸色腊黄,如似大病了一场。
高英却殊无怜惜之色,脸中闪过一厌恶。
元澄跪于榻上,硬是强打着精神,向高英一拜:“罪臣见……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声音小之又小,竟连就近的元诠都听不真切,且至多说上两三字,就会气喘如牛。嗓子里仿佛在扯风囊,又沙又哑,刺耳至极。
“果真是气若游丝?”
高英敛起冷笑,脸色阴沉似水,“若是难以为继,就莫强撑,还是快快回府求医的好……也好乘此闲瑕,好生陪伴王妃……”
元澄心中一震,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惧感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