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韶以拳击掌,满脸都是兴奋之色,“西海之军制、战法,乃至兵械皆与众不同,便是某雄心未老,怕也是无法帮你领军。但好在予关中尚有些许薄名,自当为你筹动粮草、坐镇后方,你放心出征就是……”
“好,那就谢过世伯!”
李承志点头应下,又温声笑道,“不过还有一事要劳烦世伯:可否帮小侄写几分信?”
“写给谁?”
“河东诸世家……”
李韶稍一转念,便知李承志的用意:这是准备劝降?
计谋老套无所谓,有用就行。更何况对世家、士族而言,没有什么比家族延续更重要。
只要不是眼瞎心瞎之辈,自然能看出孰强孰弱。这些墙头草心里清清楚楚:便是还不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也该韬光养晦才是,而不是争做出头鸟。
李韶更是信心大增,朗声笑道:“备纸墨来!”
他笔走龙蛇,不多时便写就一封。李承志接过后略微一扫,稍稍点头,便令李孝先装入信封。
李韶兴高采烈,灵思如泉涌,李承志再不打扰他,只是于桉后坐定,又从文书中寻出一封圣旨。
圣旨是前几日由洛阳送来,与崔光、张敬之商讨后,崔光才回了河西。
隔河而治?
看来朝廷是真急了……
……
天上飘着绵绵细雨,时下时停,已接连五六日。
细雨将青石台阶冲涮的油亮,阶下已积了水,时而就会冒出一个水泡。
望着阴沉的雨天,听着堂外的嘈杂,薛景茂脸上的肉皮不由自主的抽搐。
薛氏是河东世家,自西晋末时便为汾阴豪族。历石武。符坚、姚泓,后又降了刘裕。其间族中子弟或为领兵大将,或为郡守刺史坐镇地方,可谓显赫一时。
宋灭时,曾祖薛辩举族投附元魏,被太武帝之父明元帝赐为汾阴候。
后经孝文帝降爵,汾阴候便成了汾阴伯,自有嫡支继承。但庶支子弟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其中更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薛景茂之父薛聪生前极受孝文帝信重,任过专事王驾的直阁将军,更随孝文亲征,时任司马,回朝后又任御史中尉,九卿之一。
元恪继位后,薛聪出任齐州刺史,卒于任上。二子一庶一嫡,才能稍逊其父,却也未坠门楣。
薛景茂虽是长子,却是庶出,起家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元雍任司州牧时,他才只是司州纪室从事(记室类秘书,主撰写章表文檄,从事则是纪室的助手,从七品)。
但机遇来了,挡都挡不住。只短短六年,他已是官至五品的一郡太守。
薛景茂自忖运气不差,就是可惜生错了时候。
就如此时,眼见风消雨歇,如铅山般厚重的乌云也渐渐散云,天似是有放晴的驾势,薛景茂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雨若下个不停,自然会影响夏收。眼见天晴在即,他该高兴才对?
只因赵兴郡的夏粮,早已被官兵临走之际的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还收个鸟毛?
若是叛逆趁势攻来也就罢了,到时百姓自然以为是叛军所为。且逆贼势大,无可匹敌,不论是士族还是草民,自然只能忍气吞声。
再者李氏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只要攻了城,占了地,自然要管百姓死活。
但见鬼的是,堪堪追至泾州安定郡与赵兴郡临界之地,叛军竟不追了,任由官兵溃散。
叛军未入郡境半步,便是薛景茂脸皮再厚,底限再低,也说不出烧毁粮田是叛逆所为。
百姓也不是傻子,更何况还有乱兵过境之时,据坞堡而守的豪强部曲亲眼所见,薛景茂就是想栽赃也不可能的。
是以待局势稍稍平定,郡衙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若非阴雨连天,郡衙怕是早都被攻破了。
即便如此,衙外依旧围了不少无粮渡日的饥民。薛景茂只能令吏员抬出库中所余不多的仓粮,在衙外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