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抵达含庆门。
停车换辇,到了紫宸殿的陛阶下。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在紫宸殿重檐的金黄色琉璃瓦和红墙上,折射出耀目的光辉。
织金杏黄轿帘一撩,安王萧逸缓步下辇,他立在高高的汉白玉陛阶前。
风很大,银白衣摆猎猎而飞。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非必要公事的情况下被皇帝召到紫宸殿来。
微挑了挑唇角,一抹讽笑。
转瞬即逝,他对迎上来见礼的引路小太监微微颔首,叫起,然后跟着小太监缓步上了陛阶,不疾不徐,依然是那个温文和润的二殿下。
“二殿下请,陛下在呢,姐姐们和诸位哥哥都遣出来了。”
安王为人温和,平时对小太监小宫女也甚体恤,很有人缘,因此无关紧要的事情,小太监也不妨说上两句当结个善缘。
“有劳小公公了。”
萧逸微微一笑,对小太监点了点头。
引路到了地方,小太监麻利退去,张太监出来宣皇帝口谕,请二殿下进。
萧逸立了片刻,撩起银白衣摆,跨进门槛。
厚厚的猩猩绒地毯落地无声,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皇帝正端坐在御案之后,提笔疾书,墙角金柱立着清一色的蓝袍大太监,垂眸肃立,井然无声。
“儿臣见过父皇,请父皇万福金安。”
在萧逸踏入殿那一刻,皇帝御笔停了,他抬眼,看着萧逸。
萧逸不疾不徐,如同往日一般,动作标准又温和地给皇帝问了安。
只这回没有赐座,也没有上茶。
眼前的萧逸一手置于腹部立着,眉目温然,唇角微翘,从肢体到姿势都看不出一点紧绷的感觉,气质和润,温文尔雅。在皇帝锐利的审视目光下,他和煦微笑依旧,看着和平时请安或奏对公事并无差别。
皇帝眯了眯眼,不发一言。
萧逸就这么微微垂首,恭敬而安静等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书房气氛越来越紧绷。
足过了一刻钟,殿内沉得像能拧出水似的,死寂,连不少在御书房伺候久了太监都不自禁绷起心弦。
萧逸未见一丝惊慌之色。
可见,他心理素质之强大。
皇帝往后一靠,倚在御座的靠背上,很好,原是他忽略这个儿子了。
确实忽略了。
骤一回头,察觉了萧逸,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不显山不露水间,他已经在工部礼部深深扎下根来了。
不少人已以他马首是瞻,他在二部的影响力,并不逊色于萧迟在户部。
除了母家弱点。
若非母家不及永城伯府,否则,他当与萧迟并驾齐驱。
不!
不对,别忘了张怀信等人!
张怀信等人的存在,显然这儿子是深藏不露的,谁知道底下还有多少个张怀信?
皇帝往后一倚,烛光投下,眉骨鼻梁一小片阴影,他缓缓道:“你的病,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