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京城的青石板大道上。
沿着孔雀大街走到尽头,豁然开朗,阔大的汉白玉广场,巍峨的红墙金瓦宫殿,戎装齐整的兵甲林立,雪亮的矛尖冲天肃杀。
薛莹眼睫不可抑止地颤了颤。
即使她做足了心里准备,但在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窘迫还是搠获了她的心灵,撩帘的手一颤,车窗帘子便“刷”一声落了回去。
大庆宫,眼前这座宏伟巍峨的宫城。
而她身下的马车,从京郊平王府而来,碾过被春雨浸透的泥泞,车轮和车厢乃至马蹄帷幕,溅满了斑斑的黄泥点子,落魄又不堪。
一如此刻两人的身份差别。
可薛莹还是来了。
她身边紧紧偎依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她的手落在小女孩的发顶,唇角抿了抿,不管有多么难以面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经历了这么多,夫家,娘家,大起大落,云端泥泞。薛莹或许依旧不算聪明,但昔日那种天真的娇傲早已被现实磨搓得一干二净。
虽然真的很难堪,但她心里不得不庆幸,她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将女儿抱到怀里,她挺直脊背,马蹄踏踏,往宫门驰去。
后面的事情,比薛莹预料中的最好情况还有更好上一些。
雨水绵绵,本打算下车步行的薛莹母女被劝住,守门的禁军已得皇后娘娘口谕,只仔仔细细将马车检查了一遍,而后放行了。
薛莹乘车直接抵达广阳殿的陛阶下。
“薛侧妃娘娘,请。”
一个圆脸的中年嬷嬷在朱廊下迎接了她,看服饰,应是广阳殿的管事大嬷嬷。
她低头道了一声谢,牵着女儿的手,跟着芳姑往东边的暖阁行去。
东暖阁,是裴月明的内书房,连着她和萧迟起居的内殿,是一个家常且偏私密的所在。
裴月明选择的见面的地点,透露了她的态度。
只不过,这对表姐妹的多年后重逢,却比她预料中还有拘谨许多。
薛莹长大了,也瘦了,恭敬地带着女儿请安,被扶起后,低着头坐在一边玫瑰椅上。
拘谨又沉默。
母亲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孩子,瘦小的女孩愈发生怯,惶惶低头坐着,肩背十分僵硬。
“狸儿,你领婧儿去耍耍吧。”
裴月明心里轻叹一声,不过也没多意外,今时今日,早就不复旧年了,回不去了,这她心里是明白的。
有些怜惜看一眼那个小女孩,薛莹怀孕是遭了算计,这孩子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后来屡遭巨变,环境急转直下,若非裴月明特地嘱咐过医药不缺,恐怕这孩子已熬不过夭折了。
饶是如此,也十分瘦弱,六七岁的年纪,看着就和狸儿就差不多大。
狸儿就坐在母亲身侧,小家伙坐姿端正已初具仪态,十分好奇打量薛莹母女,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同龄的人,还是个女娃娃。
闻言响亮应了一声,他跳下椅子,冲过去拉着婧儿的手,蹬蹬瞪往他的玩具房就飞奔过去了。
小女孩十分惊慌,急忙回头看母亲,薛莹忙点头,又跟着望过去。
看得出来,她很牵挂。
裴月明安抚:“没事的,芳姑盯着,他们就在隔壁玩。”
也省得小女娃僵硬陪坐心里惶恐了,小孩子们总会有共同语言的。
薛莹勉强笑了笑,低声:“谢娘娘。”
接下来,基本是裴月明在挑话题说,聊天气,问近况,身体孩子等等。
说了好一会儿,才问起薛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