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牛奶楚忱当然也没喝。
再一次被关在森冷的房门外,顾良夜并不恼,她低垂着脑袋,目光幽澈地看着手上那杯牛奶,至少这一次,小忱没有打翻它了。
她端着杯子在门外站着,没有再去敲门,事不过三,如果再来一次小忱恐怕真的要生气了。她知道今晚这杯牛奶大约是送不出去了,但一时也不太想回房,就在这里站站也好,至少这里距离小忱近一些。
再有内心深处,她还是期待小忱喝掉这杯奶的,小忱太瘦了,所以牛奶还温热的时候,她迟迟不肯回去。
楚忱回房以后,做好再被敲门声烦扰的准备,但是一分钟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直到半小时以后,也没有再一次的敲门声。
她起先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就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去听,然而那讨厌的女人大约是终于放弃了,她在房里等了许久,也没有再听到哪怕一点声音。
她都准备好下一次拒绝了。
门外不见有动静,按道理来说楚忱该感到高兴的,可是她却反而更烦躁了,坐也难受、躺也不舒服,后来憋着一口气走到门口一看,便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透过一颗小小的猫眼,她看到顾良夜竟然仍在门外,手里端着一只长长的玻璃杯,杯中是乳白的液体,因为是晚上,她穿的休闲,是直接可以上床睡觉的,白衣白裤,皆是宽松的款式,也因此更显得衣衫下的身躯单薄,也更显得冷清。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连手里的牛奶都不再冒热气,当真冷冷清清。
楚忱想起她原先穿的是一条黑绸裤,牛奶翻下去的时候,落在她裤子上就很明显,不知道她后来换一条白色的裤子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楚忱一下子关掉了猫眼。
房间里好像很闷,楚忱过去拉开窗帘,又将玻璃窗开了一条缝,夜晚的凉风带着晚春的花香自缝隙里飘进来,天空不见星子,只有一轮明月半隐在已经变薄了许多的乌云里,露出一点暖黄,像是桂花自树梢探出头,这两天都是雨,天气当然算不上好,但是夜晚倒是晴朗,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雨。
楚忱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一双长腿先是并起,之后又随意搭着,之后又蜷起来,似乎椅子太矮,无处安放。她坐的不舒服,撩了下微乱的头发,又走回门口去看,这一下倒是看到了变化,顾良夜正巧转身,打开门进去了,空留一个毫无人气的走廊。
楚忱悄悄地松了口气,她看一眼钟表,距离顾良夜第一次敲门,好像已过了一个小时。
顾良夜走了。
楚忱最后看了一眼,正想关上猫眼,忽然,对面的门又打开了,那女人又出来,手里仍然拿着一杯牛奶,只是重新有了热气。
楚忱:“”
她看着女人走到她房门口,抬了抬手,曲起的指节碰到门,似乎想敲,但随即又放下,神情犹豫地后退了两步,之后又站在门外不动了,只低着头怔怔地看着那杯送不出去的牛奶,杯壁可能有些烫手,她的手指不一会儿就通红了,时不时换个手,拿被烫到的手指去摸耳垂。
可是就是这样,她也一直不曾放下手里那杯奶。
没过多久,她的两边耳垂就红扑扑的了,同时也失去了降温的作用,顾良夜不再去摸,楚忱又看她在门外徘徊了一阵,眉头越皱越紧,又回头去看钟表。
十二点了。
灰姑娘被打回原形的时刻。
鬼怪狂欢的时刻。
正常人入睡的时刻。
楚忱深吸一口气,倏然打开了门,顾良夜完全没想到这门还会打开一般,被忽然的开门声惊了下,手里的牛奶震荡开来,从杯沿溅出一点,楚忱就在这时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喝了下去,之后有些粗暴地擦了擦嘴唇,又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楚忱便似浑身都瘫软了一般,紧靠在门上喘气,没一会儿又转头,从猫眼悄悄看那女人的反应,只见女人好像有些愣神,之后眨了眨眼,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表情便生动了,像是清澈湖面落下一片花瓣,于是有了好看的涟漪。
楚忱骂了一声,冲进浴室洗漱,好像要把那些在嘴里化开的甜腻洗掉。
再出来时,顾良夜回房了,楚忱也能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难得的香甜,虽然漱过口,但那杯牛奶的甜味仿佛还是被带进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