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的,你只是一把好用的工具,不称手了,就会被扔掉。你的存在对于太宰先生来说就是一个累赘,所以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了,真是好可怜啊。”
趁着对方愣神,我用右手迅速抽出腰间武装带所装备的匕首,拇指外勾,“啪嗒”一声解开包裹刀身的皮革搭扣,然后翻转刀锋,自下而上一刀斩断胸前由芥川龙之介操控的缎带。
随后我整个人重重砸落在地,直摔得头晕眼花,从尾椎到后背一大片区域都密密麻麻地泛起灼热的疼痛,下坠过程中后背同粗粝水泥面的摩擦好像刮去了我一层油皮。我试着站立,但后腰某一节传来不可忽视的剧烈刺痛感,我想我大概是软组织受伤或是骨裂了,身体只能维持着一个特定的角度。
但眼下的危机情形显然不允许我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尝试摸索先前掉落在地上的shou枪。
芥川龙之介恢复了冷静,他静静看着我的挣扎:“你应该知道组织内部是如何处理叛徒的。”
他缓步走向我,背后黑色的缎带在风中飒飒作响,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似乎“罗生门”在狩猎时也一同吞噬了受害者身上某部分血肉般,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风衣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与此同时,那头蛰伏在外套中的凶兽也慢慢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值得吗?”
他的迷茫转瞬即逝,这个问题不像在询问我,更像是他透过虚空,询问那道自己长久追随着的背影,尽管对方不曾回头,更不曾停下脚步,但芥川龙之介还是踉踉跄跄地跟上。
“我只是不想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活下去了。”
我抓住了shou枪,显然芥川龙之介也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于是他挑挑眉:“你打算用那个吗?那几枚可笑的子弹?你应该明白,只要闪避得当,你甚至无法直接打中我。”
“异能特务科是个很奇怪的存在,成员里面甚至有一部分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羽生风太想让他们充当炮灰吗?是什么给了你们和港口黑手党对抗的自信?
还有你。大出血却依然能够保持基本的神志清醒,异能是有关治疗方面的吧,但过了这么久,下肋处的伤口却始终没有愈合的迹象,看来是十分鸡肋的能力。”
他在我面前站定,投下了一层阴影。
我要死了吗?
我其实是不恐惧死亡的,但我很在意自己是如何死去,被对方恼羞成怒地胡乱杀掉实在不怎么符合我的美学。
“芥川先生,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我想要问您一个问题。”
“……”
“你是否一直认为:弱小的人应该死去,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
“毋庸置疑。”
我一手握枪,一手撑着身下的水泥地面,脊背紧紧地贴在墙上,我努力坐正身子:“您是如此的傲慢。”
芥川龙之介不予置否,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缓慢擦去嘴角的鲜血:“这不是傲慢,这是现实教会人的道理。”
“你根本不懂得社会,这个世界是由成千上万个普通人所组成的。而你只能够意识到生命体之间的关系是竞争、捕食、寄生,当然这与残酷恶劣的童年环境、成长经历有关,但无可否认,你忽略了互利共生。”
“这不是简单的优胜劣汰,自然选择是以‘适应或不适应’为前提的。”
闻言,对方嗤然一笑,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在试图感化我?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我是黑手党。”
“但我不想再成为黑手党。”
“遗憾的是……你已经是了。”芥川龙之介语气中带着喟叹,他握着shou枪,抵上我的额头,然后顺着眉心往下,依次是鼻尖、唇线、颈窝,动作亲昵,就像是屠夫考虑如何下刀才能最美地杀死猎物,他连续开了三枪,间隔之短甚至让人无法反应过来,我只听到三声沉闷的钝响,然后便是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从腹部开始漫延,直至四肢百骸。
在这种极致的疼痛之下,我甚至有种来自灵魂层面的飘忽感,就好像意识已经与身体脱离,这具躯体已经无法束缚住我了。
芥川龙之介举手投足间带起一股令人颤栗的凉意,他的手指很冰,指腹上有微微的□□味,他似乎阖上了我的眼睛,作为对前同事最后的尊重,他轻轻道:“那么,晚安。”
我坠入意识的深海,嗅到死亡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