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霍采瑜登基的方案仍旧是不变的——只有这位未来的明君掌握大权,才能真正做到山河永固、海晏河清。
但谁又能说不允许他在为了个人目的之外的同时、也同样为了这些挣扎求学的书生、辛苦劳作的村人、颠沛流离的乞丐而努力呢?
……
“青水郡的郡守叶归安是丞相的堂兄,为人自私卑劣、为官贪婪无度。若是他一人独掌青水郡大权,青水郡早就被玩垮了。”霍采瑜和迟钟鸣对着辛苦得来的情报仔细分析,“青水郡能有如今表面上的繁华,多依赖于郡尉沈复琊。”
“沈复琊此人确有几分真才实干,虽也贪钱,却很有度,也清楚只有羊不死、才能日复一日地薅羊毛。”
“沈、叶二人虽互不对付,叶归安其人愚蠢无能,倒也清楚自己没有治理百姓之才,沈复琊的建议若非过于伤害他的利益,都会被他接受。若说这次组建商会的主意是谁出的……”
“最大的可能便是沈复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半晌,最后敲定了策略,“今夜便去探探沈府。”
商量好行动,霍采瑜心系被独自留在客栈的李锦余,起身告辞。
迟钟鸣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他,啧啧道:“成双成对真是好,分开半日便忍不住?”
霍采瑜听这句话怎么都不太对劲,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我同道中人,何必伪装?”迟钟鸣晃开折扇,叹口气,语气中仍带着酸意,“霍兄和李兄是我见到的第一对恩爱的龙阳同好,着实令人艳羡不已。”
“龙阳?”
霍采瑜顿时明白迟钟鸣误会了什么,也知道了迟钟鸣之前几次说的“同道中人”是何意,后退一步,下意识否认,“我与锦余并非这种关系。”
“还装?”迟钟鸣斜睨他一眼,“霍兄看着李兄的眼神我决计不会认错,若非对方是心仪之人,绝不会有这种目光。”
其他人纵然看了也想不到,可他身为同道中人,旁观者清,自然瞧得清清楚楚。
“那是……”
霍采瑜本能想解释,说他看着李锦余的眼神不过是寻常臣子对皇帝、兄长对弟弟,顶多掺杂一些额外的关心,决计不是迟钟鸣理解的那种……
可话到了唇边,却始终在嘴里打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想起自己看着父亲练武时内心的崇拜;想起看着老师教导他策论时由衷的钦佩;想起和其他友人相处时无言的默契……
似乎都不是。
他对陛下的感觉,似乎都不是。
至少他不会因为父亲的一举一动而心情跌宕、不会反复回想和老师相处之间的细碎琐事、不会因友人与其他人走得近便心中不爽。
和陛下相处中,总觉得多了些什么,多了些比亲情、友情更关键、更唯一的某些东西,让他时而酸涩、时而甜蜜、时而怅然若失……
那——
霍采瑜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棕色眼眸中的迷茫渐渐演化为震惊,最终又慢慢沉淀为默然。
他终于明白这些日子隐隐的焦虑和患得患失的来源。
只因他竟不知不觉对九五之尊动了心。
耳畔还能听到迟钟鸣絮絮叨叨的啰嗦:“哎,你们该不会还没挑明吧?不会吧?不都睡一起了吗?这你都忍得住?哎,那还不如我呢……”
霍采瑜充耳不闻,内心最初的震惊渐渐褪去,明确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后,第一个冒出的想法竟然是如释重负,仿佛一下子卸掉了压着他不让他明悟的盖子,让内心最深处萌芽的心意毫无阻力地成长。
随后,霍采瑜目光忍不住投向了客栈的方向,心中前所未有地渴望要见到他的陛下。
——他待陛下心意如此,陛下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