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摇头:“出事的不是他,是他兄长。”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别苑还住着一个人,只不过这二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兄长’,大家潜意识里将他给忽略掉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大家自然不可能不信。虽然战争暂时歇下,但家中长辈可都是切实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人。光是平日里听说的那些恐怖行径,就将不经人事的学子们吓破了胆,他们哪里还敢在这个地方逗留,一下子作鸟兽散。
原本闹哄哄的别苑处顿时清净了不少。
婆婆皱眉:“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难不成待会压送罪犯的时候,你们想一起被压走?”
“不不不,当然不是!”两学子将头摇的跟玻璃鼓一样。他们一人捧着一盆蓝秀花,一人手握大把拟鬼王形象做成的糖人,纠结对视。
战争罪一出,作为罪犯亲属的离哥哥恐怕要千里奔赴随他兄长上法庭。往后很有可能此生难见,如今他们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又哪里肯走。
婆婆也懒得管他俩,自行清算货物。
很快,押送货物的货车‘框吃框吃’走了,只给泥泞土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两列鬼兵把手着别苑,将其团团围绕,蚊虫都不可能从这种天罗地网中逃脱。稍时,天彻底黑了下来,别苑处的红灯笼阴阴柔柔散布红光。
天上落下了细密小雨,将那两道车轮滚过的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两人在斜对面拐角的亭子里躲雨,百无聊赖之际忍不住八卦:
“五年前张阿姨的女儿就是作为战犯被抓走的,听说她在战时发了厄难财,来抓她的人浩浩荡荡,各个拿着武器,可凶啦。她女儿跪在地上求鬼兵,哭的梨花带雨,鬼兵们压根不管她,照样拷上了手铐,将她的家直接给抄了。”
“对,这次情况有些不一样。离哥哥还能变卖房产,这就说明……唉,说明他兄长犯得罪和钱财无关,很可能是当年参战的旧懒惰王遗部。”
“旧懒惰王一死,他当年的部下全都遭难。暴食王挨个清剿,别的鬼王也愿意卖他这个面子。就是可怜了离哥哥,平白无故被他兄长牵连。”
“啧,他的兄长还真是害人不浅,明明知道自己有罪尚在潜逃,为什么还要和亲人住在一起,这不是在害离哥哥吗?”
“嘘,别说啦,离哥哥出别苑了!”
盛冬离踏出别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嘴角肌肉都在隐隐抽搐。
——盛钰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胆大可以概括了,他这是在坟头蹦迪呀!
战后以正常的手续卖房产十分复杂,且采用分期付款的模式,很可能十年过去了,所有的钱才会拿到手。头两天盛冬离还在忧心这件事,谁知道盛钰转头就告诉自己,他联系到人了。
当时的盛冬离还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直到一群傲慢王的鬼兵上门,说要抓罪犯。
天杀的,盛冬离差点当场吓跑!
多亏了当年做懒惰王的记忆逐渐回复,才叫他撑住了场子。面前这些鬼兵名头上说是要抓罪犯,实际上客客气气,看上去特别恭敬。
一打听,才知道盛钰所说的‘联系到人’,是联系到傲慢王麾下鬼将,假借抓罪犯的名义快速变卖房产。这下好了,原本十年才能算清楚的钱,三天之内就算清楚,并且送到了他的手上。
拿到钱的时候,盛冬离整个人都是懵的。
滴答、滴答——
雨水沿着伞骨落下,拐角亭下有两个不足盛冬离肩膀高的孩童跑来,两人都被雨淋的透湿,活像是刚从河水里打捞了出来。
盛冬离面带惊色:“你们这是……?”
“听说您要随兄长离开这里了,我们舍不得您。”两个小孩都脱去外衣,用外衣将怀里的东西珍惜包住。左手边的孩子苦着脸在怀中掏了又掏,最后掏出一盆秀丽的兰花,“这是我从西市买来的,您不是喜欢种花吗?”
盛冬离愣了一瞬,接过那盆兰花。外头雨下的不算小,这兰花上头其实已经浇了不少雨水,看上去瘪瘪的。即便如此,盛冬离还是温柔的笑笑:“你有心了,这花可真漂亮啊。”
一听到夸赞,左手边孩子立即冲同伴扬了扬眉,脸上透露出微微的嘚瑟。也许是得了夸奖的缘故,他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好奇询问道:“离哥哥,这些鬼兵都是来抓您兄长的吗?”
盛冬离心头一梗,硬着头皮撒谎:“对。”
“您的兄长到底犯了什么错呀?”身旁的同伴已经在疯狂给他使眼色了,可惜左手边小孩就是不上道,继续问:“他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吗?”
盛冬离正色:“我的兄长从来不犯错。”
左手边孩子装出大人的表情,道:“啊?那他怎么被鬼兵如此严密的把手着呢?离哥哥,您就不要再为您的兄长讲话了,您处处考虑他,他可有考虑过您过?如果真的将您放在心上,那二十五年前他就应该为您寻一个淳朴人家寄养。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还不是害怕自己被捉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为他奔走周旋……”
良好的教养让盛冬离无法打断这些话,只能忍着心中不耐听了下去。听到后面,他脸上的笑意已经越来越淡,直到最后面无表情还微微皱眉,不虞之色几乎直接写到了脸上。
孩子觉得气氛不对劲,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缩着脑袋问:“我说这些是不是惹您不高兴啦?”
盛冬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兰花盆栽重新塞回那孩子手中,疏离又有礼的说:“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但我这趟路途颠簸,恐怕养不好这盆秀兰。你还是将它带回家,拿去装点自己的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