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秀香毕竟还有点良心,平时也只是使唤刘春兰做点洗衣服、做针线之类的小活儿,偶尔再弄点零嘴儿什么的。
当然,对一个普通妇女来说,她那死水般的人生中也不太可能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直到大约个月前,王秀香的男人因为犯错被掌柜的撵了,家中没了收入,顿时捉襟见肘起来。
王家整个上空都被愁云笼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秀香的丈夫试图向掌柜的求情,再回去做,奈何去了又灰溜溜回来。
他的活计本也不是什么无法取代的,他前脚刚走,掌柜的后脚就又招了新人来,且比他更年轻、更机灵。
一家人琢磨了许久,觉得这么大年纪了,与其再去给人低声下气,倒不如凑点钱,弄点小买卖做。
不过本钱从哪里来呢?
开封城如此繁华,自然什么成本都高,若真凑了钱,家里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正在大家都愁眉不展时,王秀香忽然想到了刘春兰。
原本两人嫁的男人都差不多,可刘春兰的男人心细,肯吃苦,几年下来,非但没像自家男人那样被掌柜的撵了,甚至还提了一次月钱,如今手下正经管着四个人,是个小头目了。
听街坊邻居们说,如今那刘春兰的男人一年下来,少说能剩七、八两银子哩!
弄明白王秀香的来意后,刘春兰十分为难。
实在是因为上次那十五两银子的封口费已经快把家底挖空了,又要预备着家里娃娃念书进学,哪里来的余钱借给别人做买卖?
若在以往,刘春兰肯定就拒绝了。
可现在,她不敢。
见面时王秀香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却总在暗示,暗示如果刘春兰不帮自己度过眼下的难关,只怕两家都不好过。
为什么会不好过?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说之前刚刚事发时,刘春兰还能挤出一点自首的勇气,那么现在随着几个月的太平日子过去,那点勇气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在不出事之前,是很难体会到平淡生活的可贵的。
刘春兰也是如此。
货郎的事情过去之后,她好像才突然发现,原来每天的朝霞是那么美,公婆对自己是那么好,丈夫又是多么可靠,孩子们,又是多么可爱。
甚至就连墙头上开的一朵小野花,清晨树叶上滴下的露珠,也带了前所未有的动人。
她舍不得现在的日子,舍不得家里的孩子。
她不想下狱,更不想死。就算衙门网开一面,自己免于死罪,可,可家里出了一个杀人的老婆、杀人的娘,她娘家、婆家和两个孩子,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刘春兰不愿意再拿这事儿去烦自家男人,就偷偷取了早年的两件银首饰去当了,折算成六两银子,好歹把王秀香打发了。
可刘春兰万万没想到,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一旦开了口子,后面想堵都堵不住。
王秀香拿着银子家去后,婆家人一反往日刻薄,竟十分夸赞,又赞她贤惠,晚上还特意给她炖了香油鸡蛋吃。
要知道,家中虽然养了几只母鸡,并不缺鸡蛋,但平时大多拿去集市卖了换钱。
即便自己家用,也只煮给男丁吃,若非逢年过节,王秀香是捞不着的。
就连睡觉时,男人也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口口声声要赚大钱,日后叫她享福。
王秀香不禁飘飘然起来。
然而做买卖这种事,着实不是谁想干就能干成了的,不然天下早就豪商巨贾遍地跑。
王秀香的男人拿着老婆借来的五两,再加上家里凑的两,共计八两银子,去贩了些胭脂香粉和头花、络子来卖。
原本想的是这些玩意儿女人们都要使,少不得时时填补,总不至于卖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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