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召来了谢清风诊脉,吐血一事也只告诉谢清风。
谢清风却发现他脉象虚弱的厉害,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病症,便如实说了,让他务必静心修养一段时间。
殿外暴雨阵阵,闪电轰隆隆响着。
裴鸿度看着谢清风,他心里很清楚,没有病症就说明这仍然是神女的惩罚,他的命仿佛攥在“她”的手里一般。
“今日谢太医留在宫中吧。”裴鸿度笑着对他说:“朕总觉得不适。”
谢清风没有多想,留在宫中照看陛下是他身为太医的职责。他拱手退下,被内侍带去了隔壁的暖阁休息。
裴鸿度目送他离开,看见窗外闪亮的雷,他这一世与兄弟斗,与父亲斗,与权臣斗,如今……要与天斗吗?
天命所归,他的位置是抢来的,这是他心中永远不甘不服的结。
他慢慢闭上了眼,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可睡梦中仍然能听见雷鸣声,一声又一声,“轰隆”一声,他被惊醒一般猛地睁开眼,却看见眼前吊着一个穿黄袍的老人,那是……那是他的父皇!
又是那个梦?他又梦见了弑父的那个梦?
昏暗的殿中,只有一道道闪雷照亮,他拼命的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被吊死的父皇就那么轻轻摆动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握着剑从父皇背后慢慢走出来,走到了他的榻前,叫他:“父皇。”举起手中的剑,一剑朝他斩了下来——
闪电“轰隆”一声,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举剑杀他之人的脸。
“轰隆!”
裴鸿度猛地从榻上翻身坐起,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没有被斩断,他一脸一背的冷汗,披头散发的坐在榻上如同被抽走了魂儿。
“陛下。”内侍冯元慌忙快来,看见裴鸿度赤红的双眼和发白冒着冷汗的脸吓了一战,忙道:“陛下您又做那个噩梦了?”
裴鸿度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只惊恐的盯着飘荡的床幔,他看清了叫他父皇、将他斩杀的那个人,一直以来他从未看见过那个人的脸,可这次如此清晰……是裴祯。
裴祯……
披头散发的裴祯就如同刚从废宫中出来一般,面无表情的斩断他的脖颈。
这是他的宿命吗?他杀兄弑父夺得皇位,却又死在他的儿子手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闪雷照亮他苍白的脸,不,他从不认命,他若是认命就不会一步步踏上这皇位。
“陛下?”冯元又慌忙叫了他两声。
他如梦初醒一般回过头来看冯元,喉咙里涩且哑:“命亲随队将太子拿下,困在东宫之中谁也不许出入,更不许走漏风声,要快。”
冯元一愣,又听他说:“将谢太医也送去,若是朕死了,立刻将两人斩杀,将东宫一把火烧了。”
“陛下……”冯元脸色下的惨白,他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可裴鸿度坐在榻上,眼睛中闪烁着闪雷的光再次吩咐道:“命太子身边的内侍去请谢姑娘入宫,便说太子有急事要见她。”
冯元看着他的眼神,再不敢多言,低头应是,这眼神曾经在陛下要逼宫先帝时出现过——出奇的平静、冰冷。
裴鸿度再次看向窗外,他要斗到底。
------
雷鸣之下,同样有人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是萧摇光,他冷汗淋漓的醒过来,手指还是发麻的,那梦如此的真实……他甚至还能感受到手背上妹妹鲜血的温度。
他梦见妹妹如他所愿的嫁给了太子,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可裴祯一直一直没有与她圆房,她就像是一个傀儡,一个被带上皇冠的金丝鸟,一天天消瘦下去,再也没有笑过。
而裴祯一直谋划着要给他心爱之人皇后之位,要除掉萧家,甚至不惜让侍卫去勾|引玄素,枯寂的玄素与侍卫有|染还怀上了孩子。
在她生辰那日,她在冷寂的坤宁宫中见了萧摇光,让他一剑捅死了她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以死来想保全萧家。
那血喷涌在萧摇光的手上,他看见妹妹那张脸枯瘦如骷髅,她曾经是那样明媚的花朵……
她在最后问他:“这就是哥哥想要的吗?那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欠萧家的了。”
萧摇光惊醒过来,盯着自己的右手,冷汗浸透了他的寝衣,这个梦为什么会如此完整?如此真实?就好像……是妹妹和萧家将会经历的下半生一般……
雷鸣声中,有人突然敲门。
萧摇光惊的一颤,扭头盯着门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