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长思明明有更好的去处。
段沁沁安静了下来,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怀玉:“在怀玉的眼里,难道长思需要的,就是这些吗?”>>
怀玉哑口无言。
她承认自己是确实是现实了些,孩子才刚出生,就已经想到他长大之后了。
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长思长大以后,生活在自己身边,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这个孩子,能不能无私地将他看做自己的弟弟,或者说自己的儿子一样,让他开心愉快地生活着,不遭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要养一个婴儿而已,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多找几个丫头奶娘的事,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可是孩子长大之后,问起他的爹娘,她又该如何与他说?
说他其实是自己在攻占安庆的路上随手捡到的吗?
还是说他的爹娘在他出生的那天就死了?
无论是哪一件,对于怀玉而言,都觉得太过沉重,更是孩子无法承受之重。
段沁沁沉默了片刻,看向同样沉默的怀玉,缓缓道:“你就是个胆小鬼,一辈子也从那场大雨里走不出来的胆小鬼。”
她和怀玉朝夕相处,当然知道怀玉对于一切失去双亲的人都有一种旁人难有的感同身受,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失去双亲之时的痛苦代入对方,觉得对方一定也和当时的自己一样。
可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便是经历同样的事情,同样是失去父母,有人会痛不欲生,也有人只是浅浅地哭一哭。
段沁沁用力将李守规扶起来:“李老爷请回吧,我是不会允许怀玉将长思交给你的,你如果想看他,倒是随时欢迎。”
在李守规的心中,怀玉是顾家军乃至安庆寻雁楼最高统领,大大小小的将士和密卫都听她的,没想到,却有人敢这么大声地和她说话,还骂她是个“胆小鬼”。
并且顾姑娘还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这让李守规更加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站稳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朝怀玉和段沁沁做了个长揖,带着身后带来的几个奶娘和丫头灰溜溜地走了。
李守规虽然走了,段沁沁气还没消,看了看愣愣地坐一语不发的怀玉,气不打一处来:“过往就是过往,永远都回不去的,你再怎么愧疚,再怎么难受,逝去的也永远不会回来。”
她伸手兀自扇着风,这情绪一激动,就容易热,看了看桌上的两杯茶,端起怀玉面前的那一杯喝了下去。
“真正的勇士,是勇于接受现实,接受过去,接受所有的不如意,还要勇敢地活下去。怀玉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怀玉怔住。
段沁沁道:“这也是我方才悟出来的道理。”
顾媚之死让她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之中,然而方才一声婴儿的啼哭让她又看到了新生命的勃勃生机。
人若是一直沉溺于过去的失误,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呢?
可是怀玉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她一直沉溺在过去那场大雨里,见到大雨,见到海棠,见到失去双亲的孩子,几乎见到所有的一切,都能让她想起爹娘,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怎么突然之间,这一切就都没了呢?
越是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一切越是清晰不已。
六年了,怀玉常常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也许梦醒了,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