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狠狠地擦洗着身体,仿佛这样便能擦去那人留下的痕迹。她之所以无数次地忍受着江央普错对她的一次次欺凌,是因为她太需要一个孩子唤回阿坚的心。
只要阿坚能回到她身边,她便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女子可以为爱失去理智,但若因此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是极为可怕的。因为在这深渊里不见光,不见天日,更不见爱。
在这样的深渊里,没有一个女子躲得过悲戚的命运。宛若盛开在高原的花,会逐渐被风雪和沙漠摧毁。
而阿林却浑然不觉自己已陷入这样的深渊之中,她只顾唤来婢女为她更衣。只见她褪去身上那件金丝缝制的浴袍,洁白光滑的肌肤宛若一块平整的璞玉,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光芒。
即使江央坚赞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却始终没有在这些琐事上亏欠她。这宫里一应的陈设,宫女和供奉,都完全依照着她原先的标准。
眼前的这一切让阿林产生了眼中的错觉。她甚至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忏悔,就一定能回到江央坚赞身边。
于是,她换上了一件火红的长裙,梳着她和江央坚赞大婚前的发辫,脸上的妆容妖娆而明艳。她对着镜子微微扬起头,露出一个明媚张扬的笑容——
她是西洲最美的女子,象泉第十六代赞普唯一的妻子,她理应有这样的骄傲。
可是阿林实在太单纯了,单纯地有些愚蠢。有的时候,在别人的身上造成的伤疤,是永久而不可逆的。
有些错误,注定无法被原谅。
江央坚赞为王弟的过失而准备了一场晚宴。景唐和海月作为座上宾,更是受到了赞普的亲自邀请。
这场由于江央普错出兵不及时而酿成的大祸,却因他的哥哥及时的支援而避免了最坏的结局。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故弄玄虚,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不那么好过。就像海月如今,虽不知道自己应该怀着怎样的情绪去面对这一对兄弟,却也不得不接受了江央坚赞的求见。
当侍女打开宫殿的大门时,海月就站在正厅当中,垂着头向来客行礼。
即使她心中一团乱麻,这也是该有的礼数。
可就在她不经意
抬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站在江央坚赞身后的那个青年。登时,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
那人长着与江央坚赞如出一辙的轮廓,只是他看起来更瘦,嘴唇也更薄。虽说第一眼看过去觉得他们长的极像,而看得久了,竟觉得这兄弟二人看起来差距很大。最重要的是,在他的眼神当中,带着一股捉摸不定的嘲讽。当海月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投去目光时,他却已经换上了一副诚恳的神情。
江央坚赞站在他前面,面带歉疚道:
“舍弟年幼,未能及时认清战况并派出援军,是本王平日教导无方的缘故。在我象泉领土上让贵客蒙此浩劫,实乃不义。今日我便带着舍弟前来赔罪,并且诚邀项镖头与特使赴宴,以解此心结。”
江央普错模样像是涨红了脸,局促开口道:“我本以为只是小规模骚动,未曾想到给贵部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实在罪该万死。”
他的嗓音低沉,与江央坚赞全然不同。海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中疑窦丛生,却仍然稳住了阵脚,脸上不带丝毫波澜道:“此事由颉莫叛军挑起,侵入贵国领土也是在挑衅象泉君威。出于防卫,我们有所损伤也并不奇怪。可普错王子按兵不动,可就是置江山于不顾了…”
海月故意挑衅江央普错,试图看一看他的反应。却看见他依旧红着脸颊,面带歉疚,竟丝毫没有旁的波动。海月暗暗思忖这人恐怕颇有城府,再这样试探下去不大妥当,便不由地话锋一转,道:
“此乃赞普国事,海月不便多言。”
江央坚赞听了她的话,只略略侧目看了看身后的胞弟,眉间隐隐有些怒意。
海月抓着机会仔细地打量了江央普错一番,竟发现他的左眼下,也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那形状却并不如江央坚赞的齐整,倒像是个天生的胎记。
霎时,一股奇怪的预感自她心底油然而生。
海月的脑中不断地回想着荀彻口中的那名异军头领——
“那人的左眼下面,有一道伤疤。他配着一把长剑,一柄宝弓。项冲身上中的箭,就是他射出的。”
海月一直以为袭击镖队的那名异军头领就是江央坚赞。可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有在江
央坚赞身上找到任何与阴狠、毒辣相关的东西。况且如今看来,两国联盟在即,江央坚赞没有任何理由作出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