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长达数日里,江央坚赞下令全军整休。这是象泉军离开故土的第二个月末。大漠里的天气,已经慢慢进入了寒冷。
无论是象泉军还是颉莫叛军,都没有做好冬日作战的准备。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双方摩拳擦掌,进入了最后准备决战的倒计时。
这一天清晨,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借着这朝霞,平静了许久的西宁卫迎来了来自东方的讯息。
信使将马匹交给门外值守的侍卫,自己则搓着手站在外面等待江央坚赞通传。他哈着气温暖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在空气里慢慢结成的白霜,不由地有些焦急。他的怀里揣的,可算得上是十万火急的军报。
不过,他并没有等了多久。江央坚赞很快派人请他进入军帐之中。信使走进帐内,看见那位年轻的赞普坐在正中心,面前放着的锅子里熬着些什么东西,正咕噜咕噜地发出愉悦的声音。他的脸被火光印着,显得无比温柔,竟让人看不出他是那位所向披靡的西洲赞普。
江央坚赞见他进来,笑道:“这边靠着炉子坐吧,我煮了奶茶,喝一杯暖暖身子。”
信使应了一声,跪坐到离炉子不远的地方,从怀中掏出那封还带着他的体温的信封来,递到江央坚赞面前。
江央坚赞接过信,往下看了看落款,笑了笑道:“原来是荀将军的信,还是等她再打开罢。”
信使有些焦急,对江央坚赞说道:“赞普,实在是十万火急的军报啊。颉莫叛军在十日前就从双城一线抽调了不少的人马,像是要回防青海。您不可不做打算啊。”
江央坚赞像是没听到他讲的话一样。他拿了一只瓷碗来,用木勺舀出一勺子奶茶来尝了尝,唇角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他又取了两只空碗,装了两碗满满当当的奶茶,一碗放到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另一碗则递给了信使。
信使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劳烦赞普亲自斟茶。”
江央坚赞扬了扬眉,道:“这是我用勺子舀出来的奶茶,又不是我亲手斟的茶。第一次煮,卖个面子,喝一碗尝尝。”
信使只得接了过来,抿了一小口,瞬间牦牛奶特有的醇厚便充
斥了他的口中。一口奶茶慢慢滑下食管,留下淡淡的茶香和满口的温暖。他一口气将奶茶喝光了,江央坚赞便又用木勺给他添了一碗。
江央坚赞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明显,模样煞是好看。
“看起来,并不难喝?”
“赞普…那信……”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信使回头一看,正对上一个女子掀起门帘进来的样子。
一深一浅的光影在她脸上摇晃了片刻,她那精致的五官像江南匠人手下最精美的石刻画,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尤其是她那一双圆溜的眼睛,微微上挑着,带着天生的傲骨和倔强。
她刚一进来,倒像是进了自家的房间一般,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随手放到软垫上,也并不见礼,径直走到江央坚赞身边坐下,捧起那碗已经放了一阵儿的奶茶,咕嘟嘟地一饮而尽。她抹了一把嘴唇,朝着信使开口道:“你就是荀师兄派来的信使?”
只这一句,信使才知道她的身份。原来这就是荀彻将军的同门师妹,如今大明的骠骑大将军,又是象泉国的玄歌将军,项海月。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急忙抱拳施礼道:“属下双城捷报使岳金林。双城自得了荀帅之后,又得赞普倾囊相助,如今的围城之困已尽解了。荀帅命我前来告知赞普和将军,颉莫叛军先已放弃攻打双城,大军回援青海,请二位一定要早做打算啊。”
海月笑了笑,偷偷看了看江央坚赞的神情,却发现他依然一脸淡然地煮着奶茶,这才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道:“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你放心,就算现在颉莫叛军全部回援,青海也不是那么好拿回去的了。你现在这里住两天,尝一尝这里的手把肉和葡萄酒再回去。”
信使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随即站起身道:“那便好,那便好。那……属下就不叨扰赞普和将军议事了。属下告退。”
海月对他笑了一笑,顿时便让那年轻人耳畔一红,差点摔了一趔趄跌出了帐外。
本来安静煮着奶茶的江央坚赞放下了木勺,仔细地端详着海月,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江央坚赞唇边露出诡异的一笑,猛地凑
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他有些狡猾地笑道:“我在看是什么绝美的人儿,旁人看你都站不稳了。”
海月竟也渐渐地靠近他,像是主动求欢一般慢慢将脸蛋凑近他的脸,眼神里也带上了迷离的神情。就在江央坚赞慢慢吻上她的唇角的时候,她却猛地从他身侧将信封抽了出来,站起身一溜烟地跑出了帐外。
江央坚赞被她吓了一大跳,这才反应过来,忙将炉子里的火灭了,跑出帐外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