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海月手中的青茶陡然洒出去几分,她忙不迭地抬起手臂,唯恐沾湿了衣袖。常年行军,使她穿惯了带着窄小袖口的军服。以至于当她回到京中换上这广袖绫罗,未免有些不适应。
荀彻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海月,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么?陛下已经在挑选宗室女,就是准备送到象泉去和亲的。”
海月脸色一沉,心下暗暗骂了几句,却当着荀彻的面儿不好明着生气,只随便捡了一本书翻起来。她看书也心不在焉地,连荀彻也不再理了。
荀彻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悻悻地坐在她身旁,喝起茶来。一口茶下喉,只听见海月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师兄,历代和亲公主有半路被劫的先例么?”
荀彻一顿,将茶碗放下,踱步过去凑近道:“怎么,你要抢亲?”
海月侧了侧身,见他戏弄的神色,没好气道:“我若倾慕那位不知是谁的公主,倒不是没有可能。”
“你不会是见江央赞普要娶亲了不开心吧?”
海月被他说中,脸颊颇有些微红,将书举起来盖过头顶,闷声道:“江央赞普娶不娶亲干我何事?只不过我担心陛下选的不合他心意罢了。毕竟西洲男子都喜欢奔放些的姑娘。”
“奔放些的?这不就是你么?”
海月猛地站起身来,道:“问你正事,你偏不好好说话。罢了。”随即像是生了气,径自跑出了门。
荀彻将她扔在桌上的书拾起来,将折坏的书页捋好,端端正正地摆了回去。没来由地,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连他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
此次回京,荀彻作为荀守义的次子,又立了大功,本可以入主荀府,在京城里住下来。可他厌弃家族里满眼皆是势力的丑恶嘴脸,在交付了要事之后,又搬回了祭酒镖局居住。
他们这些白狼遗脉回到这里,祭酒镖局一切陈设依旧。一切宛如旧时,却全然不如旧时。
海月从书房跑出来,去旧马场跑了两圈马,满眼都是还在大漠的时候,江央坚赞带她驾驭野马的情景。她狠了狠心,从马上跳下来,一路直奔演武场,对
着草人舞了半天剑,眼前却又不断泛起江央坚赞在战场上厮杀的场景。直到她终于倦了,去小厨房寻些吃食来,却又想起江央坚赞带她吃油饼奶茶时的样子。
罢了罢了。于是海月便叼了一块饼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专心致志地想起了江央坚赞来。
她穿了一身素色武服,额前的发带也被汗水打湿。她便将发带解下来塞进怀中。
既然做什么事都如此分心,倒不如专心沉浸在回忆里。
这么一来,连太阳转了半圈快要西沉,她依然坐在廊下发呆。
荀彻遍找镖局皆未寻得她,最后才在摸黑的廊下看见了她。
“你在这里坐着做什么,我找了你好久。”
海月站起身拍了拍衣裳,道:“下午太阳暖和,便在这儿晒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么晚了。”
荀彻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寒冬腊月,你穿着这样单薄,非要得了风寒不可。”
“无妨,我这就去问周婶儿讨一碗热姜汤来,师兄你也来一碗罢。”正说着,海月便准备往伙房走去。
荀彻将她叫住,道:
“我方才得了消息,原来和亲的人选敲定了,是齐王家的郡主顾梦奚。”
海月只觉得皮肤一冷,神情却依旧无甚变化。她回过头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张了张口,却只戏谑地问了句:“陛下怎么就指派一位郡主便打发了?”
“月儿,休得胡说。陛下如今并无成年公主,总不能再等上个十几年再送去象泉和亲罢?”
她觉得有些东西堵在胸前,怕荀彻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便半靠在廊柱上,道:
“那也是挑陛下同宗的女儿出嫁,怎么端端地冒出个异姓郡主来?岂不显得我们太不看重象泉了?”
荀彻无可奈何道:“齐王是第一位异姓亲王,也是陛下颇为倚重的亲王,以他的嫡女出塞和亲,如何就是不看重象泉了?”
海月漫不经心地听着,又道:“可到底是一国之君,配一位郡主也太过潦草了。”
荀彻认真地看着海月,道:“你又醋了。”
“我为何要醋。这是陛下的旨意,谁又能违了他的心意?”
荀彻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罢了。今日城里还能看花灯,你若不弃,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