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奚一惊,玉指握紧红签,待看清来人面容之后,旋即恢复了往日淡若风烟的神情道:“原来是车玉侯。梦奚失礼了。”
景唐躬身道:“在下原本也在此树取签,却不想撞见几位叙话,又不好避而不见,只得在这里等候片刻。望郡主勿怪。”
“怎敢。”
“夜深露重,虽这花灯甚好,可郡主偷跑出来终究不便。不如在下这便派人送郡主回府罢。”
顾梦奚思虑片刻,笑道:“如此便有劳侯爷。”
她先走了几步,绕到一处更冷清的地方,等在原地。过了一阵,景唐便走上前来,笑道:“郡主如此大费周章,是否想问关于江央赞普的事情?”
“我……”顾梦奚捏紧了衣袖,踌躇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我在与赞普相交数月,他虽出生在象泉,举止豪爽,却倒不失为一君子。与之相处日久更能觉出他气度非凡,见多识广……”
顾梦奚有些窘迫,垂下头来道:“梦奚别无所求,只求能嫁一君子便了此一生…”
她还未说完,景唐却冰冷地打断了她:“恕在下多言一句。郡主一去,当知这一纸婚约,并不是为了郡主的终身幸福。”
顾梦奚抬起头来,清澈的双眼里似是不谙世事的光芒。她不解地看向景唐。
景唐轻轻从她手中抽去那枚红签,似一缕清风拂过,不留丝毫痕迹。
“正月红签,正是来年的好兆头。可那写签人何尝明白这世间苦难向来不会垂怜世人。郡主未来的身份不仅仅是象泉国的王后,更是大明新的使臣。郡主身上背负的,何尝比元帅身上背负的更少?如今象泉乃西洲最强国,公主出嫁,自然背负的是制衡西洲与中州的要务。”
那一枚红签又被放回了顾梦奚手中,徒留梅花清香。
待顾梦奚回过头来,景唐早已翩然离去。花灯清影,满目繁华,竟已蒙上薄薄一层白雪
。
夜深露重,待到荀彻和海月回到祭酒镖局时,已是深夜。待轿子停稳,荀彻便立刻下马去轿前唤道:“海月,到家了。”
接连唤了几声,轿中之人却丝毫没有反应。荀彻心下一紧,连忙将轿帘掀开,只见海月面容发红,有虚汗从额间不断渗出。荀彻连忙探向她的额头,只觉一片滚烫。
他没再犹豫,将海月从轿中抱出,连忙送进了室内。
“来人,快去请大夫来。”
“是!”
只见海月躺在床榻上,右手无力地垂在床侧,左手则捏着什么东西。荀彻一看,原来是那枚小小的红签。他将红签从海月的手里拿了出来,随手便放在了她枕边。
等了半晌,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积起白茫茫的雪来。
镖局里的大夫终于来了,他先探了探海月的额头,连忙道:“快去打些冰水来。”
他旋即坐下,一番诊脉过后,道:“将军这是急症,若是今晚烧退不下去,恐怕就危险了。好在今日元宵节城中并无宵禁,我先开几服药,请元帅先派人去城里抓药。”
荀彻点了点头,忙出门去嘱咐道:“你先派人准备几匹快马,等大夫写好了方子,便立刻给他们送去。务必要将药买回来。”
“是。”
荀彻吩咐完之后,又转身回到室内,见婢女正在给海月冷敷,便又转身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个小竹篮回来,里面装了些新下的积雪,就着倒进婢女准备的水中。
“这样更好一些。”
大夫转眼已经写好了方子,忙递给荀彻道:“镖局里还有些年中旁人送的药物,我去仓库里瞧一瞧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但这方子上的东西,元帅一定要尽快派人买来。”
荀彻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夫。”便急急忙忙地将药方教与手下,又回到房间守在海月身旁。
婢女将冰凉的巾帛敷在海月额前,她下意识地往被窝里一缩,皱起了眉头。荀彻见她蜷缩起来,又不便贴身照料她,只得从衣柜中又搬出一床被子,交与婢女为海月盖上。
荀彻伸出手来,轻轻覆在海月额前探了探体温。像是比方才好一些了。他移开手,嘱咐道:“我再去取一些雪水来,你就这
样替她降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