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樾登了顶楼,坐在窗边,一边俯瞰京城仲夏时分的暮色之景,一边在等着卢德泉过来。
没一会儿,卢德泉在掌柜的的亲自带领下,走进了包厢。
掌柜的识趣,带了人来后,他便又默声退了出去。再之后,就是送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过来。
卢德泉没心情喝酒吃菜,一来就用审问的语气问赵佑樾。
“圣上要赐婚,赵侯爷是如何打算的?”
卢德泉是在刑部供职多年,经常经手一些谋杀案件,所以,历练得他整个人身上都有种过于冷肃的气质。别说一般的普通百姓了,就是朝中一些年轻的官员,也是提卢色变。
但赵佑樾却是不可能会畏惧于他的。
赵佑樾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走到那一步时,自也有走到那一步的法子。”
见他提及此事时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卢德泉不由恼了。他想到了自己妹妹。
“赵佑樾,你拿我妹妹当什么?”他厉声质问,“既然和离了,就该对她彻底放手。你这样一边撩拨她,一边又对她没有任何表示,算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欠揍。”
卢德泉能和赵佑樾平起平坐,就说明他不是没有手段和能力的人。年前那次□□,妹妹晚归,起初他是信了从妻子口中转述来的妹妹的话的,但后面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他只要动用自己的人手稍稍一查,便就知道,当日晚上其实是有人送妹妹回府的。而且,他也盘问过钟伯,钟伯说过,当时马车路上走得好好的时候,似是突然有人上车一样。但姑奶奶说没事,他也就没当回事了。
这些事件加在一起,包括紧接着妹妹便坚定的断了和张家的来往,他更是怀疑那日是不是这位赵侯爷和妹妹说过什么。
所以,这回见面,他才有此一问。
赵佑樾突然严肃起来:“卢兄,我向你保证,我对慧娘的心是真的。至于当初选择和离,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在,我不得不那样做。在慧娘面前,我一再隐瞒,但我知道凡事都是瞒不住卢兄的。但如果卢兄是真为慧娘好的话,暂且不要告诉她。”
卢德泉起初并没把赵佑樾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不过是为自己寻的一个借口而已。但在认真听了他道出的所谓的原因后,卢德泉面上神色完全变了。
同样身为男人,再望向自己这个前妹夫时,卢德泉眼中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那么做,确也是真的为了慧娘好。
“你为何不和她说呢?”卢德泉语气也软下去不少。
赵佑樾则说:“慧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我实情相告的话,她还会心甘情愿离开吗?她必然会坚持要守在我身边。可她还很年轻,我不能让她守活寡。”
“所以你当初就编了那样一个借口先骗她和你和离,等她心死走了后,你又后悔了?就开始又纠纠缠缠。”卢德泉一眼看破。
赵佑樾说:“我以为我对她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
“行了,我知道了。”卢德泉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又不行,总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耽误我妹妹一辈子吧?”心急口快说完“不行”那两个字后,卢德泉也深知不该这样打击人,便又说,“你为她好的这份心,我记下了。”
赵佑樾又道:“对了,圣上近来十分忌惮你我,所以,你我从前什么样,日后还是什么样的好。”
卢德泉也在朝为官十多年了,自然懂这个道理。
“放心吧。”
自这回二人交心谈过一番后,卢德泉再在妻子声讨赵佑樾时,便持了沉默态度。而当妻子说骂得太过分时,卢德泉竟也会帮着赵佑樾说两句。
前后态度的变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卢大奶奶拧眉望着自己丈夫:“你这个人最近怎么回事?从前你可是恨不能手刃了那个赵侯爷的,怎么这两日,你倒是还帮上他说话了?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以至于你连自己妹妹曾被他伤害过都忘了。”
卢德泉严肃说:“你别这样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又说,“只是觉得如今咱们家和赵家也无甚干系了,再这样敌对着相互消耗下去,也不是法子。”
“算了。”卢大奶奶阴阳怪气对卢秀慧说,“都说男人是最懂男人的心的,说不定你哥哥如今见圣上有意要给那赵侯爷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后,自己也心动了。今儿能帮着赵侯爷说话,说不定再过几日,他也能有样学样的把我给休了。”
卢大奶奶越说越气,也甚是泼辣:“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比妹妹好欺负。你卢德泉若敢负我,我娘家也不是没人。到时候,别说你想安安生生再娶一个年轻的了,就是你想安安生生过日子,那也是不能够。”
见嫂子生气了,卢秀慧忙劝说:“都是哥哥不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帮那个人说话?难怪嫂子会这样想你,你这不是故意气她么。”
卢德泉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安抚好了妻子后,他只单独寻了妹妹说话,问:“如今圣上就要给他赐婚了,你我是兄妹,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说你已经放下他了,难道,如今得知他就要再娶的消息,你当真一点不为所动吗?”
兄妹二人走在长长的回廊上,卢秀慧闻声垂了脑袋,沉默了有一会儿,才望着回廊外那由丫鬟们泼出来的一盆水说:“覆水如何能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