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受了很大刺激,精神和身体都很不好。他强撑着一口气,要带师兄落叶归根。
封棺时,韶言的手几乎一直在抖。
一些久远的,不好的回忆向他袭来。他苦笑地想,他这辈子再不愿为任何人做这种事了。
曾暮寒的身上还残存着一些灵力,韶言倒不用再使特殊手段保他尸身不腐。再多浪费灵力,只怕韶言真要倒在返回辽东的路上。
师兄于他,不似亲兄,胜似亲兄。二人虽无血缘关系,也不同姓,可韶言还是打算为师兄服齐衰一年。
粗疏的麻布制成丧服,断处缉边,缘边部分缝缉整齐,这是已逝的亲兄弟才有的待遇。
韶言不曾为韶景服齐衰一日,倒心甘情愿为曾暮寒服齐衰一年。
往辽东去这一路,韶言都穿丧服。他沉默寡言,只一心要带师兄回家。
进行之前,韶言把事情都交代好。
他先是给蜀州秦氏写了一封信,告诉秦惟时不必费心,他身体无碍,无需秦氏医修多劳。
再然后,他又给卫臻和程宜风留一封信。他此次到江陵,来去匆匆,加上此时江陵天灾严重,正值多事之秋,他实在不敢打扰二位宗主。没有拜见两位宗主,是他的错,还请卫宗主和程宗主原谅他的无礼。
接着,韶言又托人往杭州送一封信。他向君宗主致歉,自己实在有苦难言,恐怕要请一个长假,归期不定,还
望君宗主海涵。
至于最后一封信……韶言写给不咸山。
也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收到,但还是要写。韶言抬笔,却觉得这几个字真是难以下笔。
不过是要和师父简单说一下情况,告诉他老人家不要再费心费力找了,一切尘埃落定,师兄没了。
至于师兄的具体死因,他没有提到黎孤。师兄身上的伤痕都被恢复如初,看不出致命伤。即使和人说师兄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因而韶言在信里也是这样写的。
他想了想,在信里又加上一段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血煞在身,凡人无能为力。万幸,师兄于江陵坐化,寿终正寝,不曾遭受半分痛苦。唉,师父也不要太过伤神,请一定保重身体。”
写完最后一句,他放下笔,心中满是苦涩。
他在安慰师父,可谁来安慰他呢?
曾暮寒死在二月十九,韶言五月初九才带他回到不咸山。
实在是韶言身体虚弱,经不起日夜兼程的折腾。再者,到辽东韶氏属地,韶言又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被韶氏察觉行踪。
来到不咸山,云片糕已等候多时,见到韶言,他赶紧回山上报信。
不过多时,霍且非急匆匆地下山了。
“言子,你……”
韶言扯出一抹极其惨淡的笑:“师父。”
“我把师兄带回来了。”
这两个月,韶言瘦了十几斤。看样子,竟要比当初被狐妖折磨得还要憔悴
几分。
曾暮寒就在后面,霍且非看韶言这样,不敢多问了。
师徒两个将曾暮寒带上山。
韶言流不出半滴眼泪,对于师兄的死,他这几个月里一直都是麻木的,哪怕现在回到不咸山,他的精神仍是紧绷的,没得到半点放松。
尽管霍且非死掉的徒弟不少,但当亲眼看到曾暮寒的棺椁,老头心中仍是悲痛万分。他是至情之人,可在韶言面前,也只能忍住眼泪。
他知道韶言强撑了一路,在小徒弟面前,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能先崩了。
“好孩子。”霍且非拍了拍韶言的头,叹息一声。
“去收拾东西吧,该让你师兄入土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