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肺腑般的感激之语,距今还不满两年,而如何除去全国众宗,她已经想了二十年。
“这些话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你说。”宓茶搭上了沈芙嘉的手,望着她,“此等拙计,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决缡长老。我不想他伤心,本是打算待他西去后再动手。”
“……”她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只道,“嘉嘉,你觉得可行么?”
沈芙嘉尚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消化今晚的内容。
宓茶遂继续道,“禹国有太多要我们学习的地方,不止是去宗族,还有其他的方面。”
她说:“姬方缙一味集权,固然提高了效率,可总统过于坐大,便容易生出事端,禹国覆灭,绝不止是单个人出了问题,而是整个制度都有弊病。”
“有了他们的教训,我们不仅要在宗族间设立高强度的监督制度,政府机关之间也必须要有。谁来制约政权、谁来制约财政、谁来制约立法、谁来制约军权,这些事情都得有个结果。”
“我叫了严煦她们明天早上一起开会,你要是同意,我就去准备,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再缓一缓。”
沈芙嘉抬眸,她望着宓茶,那双圆眸在她眼里还是那样惹人怜爱,却令她怎么也看不透最深处的景象。
君心难测这个词,沈芙嘉从来不觉得需要用在她和宓茶身上,可如今,或许需要了。
宓茶说,“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再缓一缓”。
“缓一缓”而不是“算了”。
她对改革势在必得,无人可拦,纵是决缡也无法改变她的心志,只能令她暂缓而已。
沈芙嘉骤然明白了,为什么百里谷立新圣女一事被拖了那么久——
圣女是信仰,宓茶要淡化宗族的存在感,便不允许百里族再出现圣女这样的标志。
狠心。
这个词蓦地从沈芙嘉心底蹦了出来,她不由得反握住宓茶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打量她的神色。
“茶茶,”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小声地、忐忑地问:“你是爱我的,对么?”
她不确定了,什么都不确定了。她向来是崇尚不择手段,觉得善良无用的,可今天,她竟然心底发凉,生出了两分惧意。
宓茶一愣,随即一笑,反握住了沈芙嘉微凉的手。
“当然,”她微笑道,“你还记得二十六年前,我答应过你什么么?”
沈芙嘉愣了愣,“什么?”
宓茶弯眸,与沈芙嘉五指相扣。她轻轻开口,重复了当年的那句承诺——
“我向你保证,生命的最后,我只属于你,绝不和任何国家、任何人民分享。”
沈芙嘉瞳孔骤缩。
餐厅里静了下来,寂静得落针可闻,在这极度的安静之中,连冷掉的牛排所散发出来的味道,都显得十分扎眼。
许久之后,沈芙嘉点了点头,冲宓茶轻声道,“好。”
她从来不能忤逆宓茶,即便是此时此刻,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要宓茶高兴,尧国也好宗族也罢,她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宓茶高兴、只要宓茶爱她就行……
这一夜过去,翌日上午,秦臻将严煦、柳凌荫、童泠泠、慕一颜都叫到了宓茶的办公室。
宓茶和沈芙嘉一起将计划讲给了众人听。
取缔60%的小宗需要由军队执行,务必要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一颗杂草。
今后的征兵和军官士官的晋升,首先考虑也将是没有背景的普通平民。
诸多的内容和细节还需一一考量,不管如何,宗族改革一事开始被商议了起来,各项进度如车轮一样,不停向前滚去,再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