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往楼下一看,残留着枯叶的银杏树下,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高挺冷峻,沉默地站在寒风中。
她眉眼间便染起来笑。
上周回去,他还说周五要开会,估计会很晚,现在竟然过来接自己了,想想就知道这是拼命挤出时间来。
她不舍得让他多等,略收拾了下,忙提着挎包下楼去了。
到了跟前,她笑了:“不是说今天忙吗?怎么有功夫来接我?”
萧胜天扬眉,声音清沉:“你猜。”
顾清溪打量着他,表面上看起来冷静自持,但作为他的枕边人,她当然看出他眉眼间压抑下的喜悦。
她笑着说:“你的项目进展得很顺利?”
萧胜天:“这也值得我高兴吗?”
顾清溪噗嗤笑了,这人口气可真不小。
萧胜天抬手,捏住她的手:“我联系上舅爷爷了,今天收到了他给我写的信。”
顾清溪大喜:“是吗?那太好了!”
萧胜天唇边泛起一抹笑,笑意直达眼底,在这深秋的傍晚格外温暖:“走,回家,我给你看信。”
顾清溪听到,自然是为萧胜天高兴,一时萧胜天领着顾清溪回家了,拿出来那封信,两个人一起看。
信很长,足足五六页之多,看得出来,信纸上写字的墨迹颜色并不一致,看起来应该是分好几次陆续写的,有些笔迹明显力道不足,估计是老人家身体不够好,或者手握笔已经颤抖了。
信上先是表达了对自己妹妹去世的悲哀,又说了自己对故园的思念之情,说是此生不能落叶归根终究为憾,最后提到想近期想办法回国看看,一直在寻找机会,也希望和萧胜天面谈,多了解下妹妹这些年的日子。
老人家还提到,说是当年父亲临终前留下遗嘱,是给妹妹留了遗产的,只是那些年动荡不安,妹妹下落不明,一直未曾交到妹妹手中,如今既然寻到了妹妹的后人,定是要将遗产送给妹妹的后人。
最后写了一首诗,来悼念萧胜天的奶奶,言辞悲怆饱含着浓浓的遗憾。
看到最后,顾清溪眼里泛酸,眼泪都往下落。
或许是怀孕的关系,她如今好的不好的,情绪波动大,也很容易掉眼泪。
萧胜天其实已经看过那封信了,不过如今陪着顾清溪重新读过,却是又有一番感慨,自己奶奶临终前,何尝不是一直在念叨着自己那四个兄弟,还有这辈子再也不曾相见的父亲,如果这封信能早六年,让她看一眼,怕是死也瞑目了。
“等过年时候,我带着你回去,让奶奶知道你有身孕了,也给她读读这封信。”
“嗯,好。”顾清溪也是这么想的,再说她也想她娘了,盼着早点放假。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国一趟。”萧胜天抚摸着顾清溪略有些凸起的肚子,望着那封信,这么低声道。
这个年代,已经有些国外的人陆续来国内旅游了,但是他这位舅爷爷年事已高,看起来身体也并不好,怕是不能轻易成行。
他是从小被奶奶养大的,自然知道奶奶的心思,对于奶奶来说,再不能相见的父母兄弟,便是她心里的遗憾,临终前都要糊涂了,都不断地喊着爹娘哥哥。
如果他这位舅爷爷能陪着一起到奶奶坟前走一走,只怕是奶奶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放心好了,一定能的。”
由于本国和外面世界长期的隔绝以及海外一些歪曲的宣传,尽管现在每年来旅游的也颇有一些,但是大多外宾都很有顾虑,担心自己在华的自由行动问题,也担心安全问题,是以来华的渠道并不是那么畅通。
不过随着国门的开放,这几年来国内旅游的会越来越多,华侨的探亲之路也就变得更为顺畅,只要那边老人家身体没问题,回来探亲应该并没有太多困难。
“嗯,其实他们提到我奶奶的遗产,我倒是不在意那个,咱们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我靠着自己慢慢来,肯定能让你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不过我还是想见见他们——”
萧胜天说着这话的时候,突然,声音停顿了下。
他略有些僵硬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清溪的肚子。
顾清溪穿着一件杏黄色薄羊绒衫,柔软的羊绒织品轻轻地覆在她腰肢间,虽然怀着四个月身孕,但那腰肢依然有些曲线婀娜,只不过肚子有了一个凸起罢了。
萧胜天盯着她的肚子:“刚才,刚才——”
刚才应该不是错觉吧,他的手指竟然感觉到那肚子轻微地颤动了下。
顾清溪抿唇笑了:“你也感觉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