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站在太子殿下的身侧,不知何时她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神无波无澜,犹如一口枯井看向太子殿下。
那细长的一双手把玩着青花瓷的杯盏,其余的半分动作都没有。
“殿下……”
秦嬷嬷那双眼神不知盯了多久,佛堂中的人这才出了声。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木鱼,总算是按捺不住,走了出来。
素白的长裙上染着墨香,皇后娘娘数着佛珠,撩开水晶帘子走了出来。
“今日这洛乡君的死,太子殿下如何看?”
绯红色的长袍下,细长如玉的手一收,太子殿下放下杯盏,从入殿到现在,第一次抬起头。
一次两次的算计,这位洛乡君的确是受尽了苦楚。
只他派人的盯着,本是在她每日喝的药中下毒,毁其身体根基,只余下一口气吊着。却是不曾想,‘洛长安’在西北病了这么多年,对药理还是熟悉一二。
下药被她察觉,在宫中更是接连被刺杀。
‘洛长安’知晓有人对付自己,且对方来头还不小。苦心经营,费尽心血,为的就是自己这一死,让玉笙的身份暴露。
引出幕后杀害她之人,让她把刀口对向玉笙。足以见得她的狠毒,她对玉笙的恨意。
太子想到这儿,抬起头:“与其苟活,不如死了。”本就是念着她在明面上能为玉笙挡刀,这才留她一命。
既然,这狗都出来要咬主人了,也就没有必要留着。
“太子说的对。”水晶帘子一道轻响,皇后扶着秦嬷嬷的手走了出来,听了太子的话,她面上还带着笑:“洛家人在八年前早就应该死了,如今多活几年,本身就是慈悲。”
当年,前太子陈琅是下江南时,死在了洛家。
后头,更是在东宫查出,寝宫之中私藏龙袍,暗中与洛家勾结,意图谋夺皇位,这才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
太子垂下眼眸,没有接话。这么些年,若不是因为‘洛长安’的出现,没人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谈论起洛家两个字。
“太子殿下觉得,本宫说得可对。”似是不满他的沉默,皇后低声又问了一句。
太子这才抬起眼帘:“事情既已结束,母后又为旧事重提?”
皇后娘娘那双眼睛在太子身上来回看了许久,眼神落在他脸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皇后娘娘这才挪开目光。
她捧起一边的茶盏,似乎是在笑了。
茶香送入口中,传来一丝甘甜,皇后轻抿了一口:“因为这件事情没有结束。”放下手中的茶盏,皇后娘娘眼神垂下来,素衣笼在身上,似是带起一股伤感。
“当年,洛家功高盖主,撺掇太子去争夺皇位。”
时隔多年,这件事说出来,依旧让皇后满是怨恨。她抬起头,狠狠地咬着牙:“本宫的孩儿因为洛家而死,若不是因为陛下慈悲,不予追究,本宫与你都要遭受牵连。”
窗外的雨下的越发大了,雨水打着窗户,伴随着雷响。
皇后那张脸,笼在烛火之下,她整个人颤了颤,又抬起头去看向太子:“洛家死有余辜,本宫说的可对?”
太子坐在她对面,手中的茶盏里涌着淡淡的茶香。他下垂着的眼帘数盯着杯盏,却还是没有接话。
皇后的心,忽然往下沉了下来。心口犹如被人攥紧,越缩越紧。
时隔多年,洛太妃那张相似的脸在她眼前晃荡。而更令她惴惴不安的是,太子当时的反应。
陛下的样子,定然是早就知晓了。那太子呢……皇后眼中的神情褪去,一双眼睛变得满是厉光,太子可曾知道?
他后院的那个良娣,居然才是洛家当年真正的遗孤。
握住茶盏的手轻轻打着颤,皇后抬起头:“太子?”
刚好,抬起头时,太子殿下正在看她,冰冷的眼神坦坦荡荡,一片冷意。
皇后先是浑身一僵,随即面上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来。无需多言,太子殿下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一切。
太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