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苑此刻已经胆怯于让喻落吟知道,当年致使他们分开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还真是时也,命也。
顾苑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不一样。”白寻音笑了笑,微微侧头看着顾苑:“六年前在我面前的顾院长自信,有规划,现在的你却像惊弓之鸟。”
她的话并不客气,让顾苑瞳孔不自觉的一缩。
“顾院长,我一直很喜欢您,认识您其实比认识喻落吟还要早。”白寻音眯了眯眼,回忆起自己自高一开始就在网上寻觅顾苑讲座的经历:“我很敬佩您的学术造诣,理念,在年幼不懂事的时候甚至还想成为您这样的教授。”
年幼不懂事的时候。
顾苑慢慢的品味着这句话,不由得苦笑:“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自私自利,那些崇拜感也就荡然无存了吧?”
“不,您还是我崇拜的教授,无论是讲座还是论文,我的老师也说过您是他非常欣赏的科研人员。”白寻音摇了摇头,否认了顾苑刚刚的话,在后者怔愣的眼神中话锋却是一转——
“但恕我直言,顾院长,您对于喻落吟的态度,是我不能接受的。”
顾苑眉头猝然一紧,不明所以的看着白寻音,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顾院长,您从来都不知道您儿子想要什么,从来都是把您和喻先生的期望强加在喻落吟的身上,我冒昧的问一句,您究竟是纯粹的把他当作您的儿子,还是一个值得炫耀的作品?就像您的每一篇论文一样。”
顾苑手心不自觉的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你、你说什么?”
“顾院长,您的聪明程度超越了全国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白寻音笑笑,目光却锐利的近乎逼人:“您知道喻落吟十三岁的时候去看心理医生,一连看了三年么?知道他努力成长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是想要报复你们,但归根究底还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力让你们……爱他么?”
她的声音说到最后,顾苑一向喜怒不言于色的脸上难看的厉害,煞白的像张纸,握着身后扶手的纤细手指不住收紧。
因为她惭愧的发现,白寻音说的这些……她的确都是不知道的。
这么多年,她到底在干什么?
居然连唯一的儿子都忽视的那么彻底,却还不断的自私要求他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甚至最后越来越控制不住喻落吟的时候……还会埋怨他。
“也许您的事业,喻先生的事业,都比喻落吟重要。”白寻音移开视线到窗外枝枝蔓蔓的树叶上,从在陆莹的心理诊所出来就一直郁结到现在的一口浊气总算吐了出来,她豁然开朗,淡淡的说:“但我会心疼他的。”
“所以顾院长,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当初我们在医院见过面的事情。”白寻音看着顾苑,不知道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还是讽刺——
“我希望喻落吟开心,只希望他开心,而他现在和您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我不会从中作梗。”
“但我会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至于我们六年前那场曾经的谈话,就当做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吧。”
水过无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她,只要在今天帮着喻落吟‘泄愤’就可以了。
气氛接近窒息的安静,半晌后,顾苑才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白寻音的眼睛疲惫而狼狈。
她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几岁,往日那种精神气由内而外撑着的皮囊,毫不留情的展露了出来无情的痕迹。
顾苑看着她,轻轻的道:“谢谢你。”
“不用。”白寻音垂眸看了眼手表,心想一会儿喻落吟就得找她了,于是起身告辞,离开这儿之前只留下一句:“我是为了喻落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