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妈连连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亲自送他出门去。
临走前,许仲越见柳雨儿眼神闪烁不定,便行得慢了一些,没过一盏茶功夫,小姑娘果然提着一篮子鸡蛋追了出来:“我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说攒了些鸡蛋给表哥和哥夫吃,险些忘了拿。东西不贵重,我娘攒了好些日子,哥夫别嫌弃。”
许仲越点头,拎起篮子待走,果然柳雨儿又追上来,终于吞吞吐吐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我娘这几天,天天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人拿着房契进门,把我们强行赶走。我想把房契还回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还……”
“所以?”许仲越淡淡问。
柳雨儿笑说:“哥夫要是能帮一帮我就好了,我知道哥夫人脉广,比如说,你发现有人卖我家的房子,悄悄的赎回来,让我娘欠你一笔银子,这样她又能安心,又能收敛些,少周济着我弟弟。”
却不料许仲越直接摇头,说:“你这样聪明,自然能想到合适的法子。”
他顿了顿,又提醒道:“你或许觉得你母亲处世为人过于温和善良,但,也正因为她的温柔善良,被夫家苛待时仍旧竭尽所能的护着你和你妹妹,和你表哥。”
“聪明有时候是一柄双刃剑,和宽容合在一起,便成了大智慧。若是伴随无尽的怨恨,对你自己也不好。”
柳雨儿别过脸去,咬牙说:“哥夫,你并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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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许仲越摇头,说:“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正因为知道小姑娘经历过多少磨难,所以他才会默许庄砚从中帮忙的手段可以脏一点。
柳雨儿回家后,挣扎许久。
这天夜里,她辗转难眠,和她一个屋睡觉的柳露儿年纪小,憨憨的早已睡着,梦里还哼哼唧唧的嘟囔“好吃”,也不知是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她把柳露儿吃进嘴巴里的手指头拔出来,推门出去透气,才发现她娘的屋竟还亮着灯。
见柳雨儿悄悄进屋,柳氏嗔怪:“多半晚了还不睡觉?”
柳雨儿摇头:“娘,你也没睡啊。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儿,干嘛点灯熬油的绣手帕子?”
柳氏说:“没啥,这不是房契和咱们攒的银子都被你弟偷去了吗,我担心他朝咱们流离失所,我一把年纪没啥,至少要给你们俩攒些傍身的银两。”
柳雨儿眸光闪烁,这一回险些哭了出来。隔了一日,她装作无意,捡回来一张边角破损,被揉成一团的房契。
柳姨妈见了,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高兴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娘,你莫要担心了,说不定是弟弟偷出去的时候不留意,房契从匣子掉出来都没发现,别人捡了也不认识,揉吧揉吧就扔了!唉,只可惜银子却找不到了……”
“银子没了咱们慢慢攒就是,只要房契能回来就好!”
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柳氏总算有余裕去关心宋时安了,宋时安此时尚未显怀,腰身仍旧一束,且忙进忙出的不愿闲下来,把许仲越看得是胆战心惊,见柳氏进门,忙说:“姨妈,你赶紧劝一劝你的外甥,让他好生躺在床上别乱动。”
宋时安做了个鬼脸说:“干嘛要躺在床上不动弹?等我肚皮大得动不了了,我再躺下不迟!”
一面说,还一面拉着柳氏诉苦:“这人也太霸道了,前一阵子连龙回头都不让我去,我明明笼络好一群捧场的食客,趁早把二三楼的席面开了才是,他偏不让我去,我偷摸的去,他还把我拎回来!”
柳氏笑得合不拢嘴,把做的红枣糕、茯苓饼放下,说:“他也是关心你,三四月份是得多留心些,其实你不晓得,等肚子显出来了,五六月份的时候才是真正不妨碍呢!”
许仲越帮柳氏沏茶倒水,说:“正是,龙回头如今的鳝丝面、泥鳅盖饭、酸辣土豆粉,叶度那小子都学会了,他们几个人算账也仔细,你隔三差五去一趟就行了。”
宋时安撇嘴说:“你就怕我不注意,伤着了你儿子!”他也太仔细了,连老六都拴在院子里,不准进来,生怕狗子来回跑,绊倒了他。
许仲越一个高大的汉子,闻言竟显出几分委屈来,柳氏忙拍了拍他手背,说:“瞎说,你夫婿自然是更加担心你的身子,你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心疼夫郎的男人,清江镇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宋时安笑眯眯的说:“好吧,既然有姨妈美言,我就勉强承认许大哥是清江镇第一好汉子吧!”
他们说说笑笑着,突听门口传来动静,是个极嘹亮的声音喊:“许大哥,嫂子都在家吗,我来看你们了!”
柳姨妈见来人是个和许仲越差不多年纪的汉子,面貌英俊,穿的一身上好的绸缎衣裳,左手拎着几封好缎子,右手拎着两坛美酒。
宋时安认识他,此人正是庄砚,龙回头开张时候,带着不少朋友来捧过场的。
“庄大哥快请进来。”
许仲越去迎他,挑了挑剑眉说:“何必带这些东西来?”庄砚一股脑把绸缎塞他手里,酒却亲自提着,笑道:“一来是听说好消息,特来祝贺嫂子。二来也是贪嘴,我一想起嫂子上回做的那几样下酒菜,口水便直往下流,想着我和你亲如兄弟,便直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