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开的两盏床头灯,柱状灯管,映在墙上像是杵着什么武器似的。透着半片月光,白墙人影更迭起伏,不断在墙上的翻着“双杠”。
无数个俯卧撑后,都不止是韩彻,林吻也脱了水,赤足跑到桌边拿起最后一瓶啤酒,仰头闷。
韩彻抽了几张纸清理了自己,“给我留一口。”
林吻瞥了他一眼,这时候好心了,拧了瓶矿泉水递来,“剧烈运动后别喝酒。”
做了场无用功。
灯一熄,韩彻以为自己铁定酣梦一场,这么多俯卧撑简直是一夜三次的运动量,谁想林吻跟有心整他似的,没会开始叫起床来。
韩彻一把掀开劣质的被子,由吱吱呀呀的窄床上腾地坐起,“林吻!不想睡直说!君子的消费额度也是有限的!”
那头被他突扬的声音吵到,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颠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韩彻一愣,坐在黑暗里,竖起耳朵,这会又什么声音都没了。
他当自己反应过度了,阖目继续睡,过了会那嗲嗲的鼻音再度哼起,他踱至林吻床边,端详她的睡颜,手在她眼皮上晃了晃,捏捏她俏生的脸颊,确定她不是故意整他,兀自笑了会。
新年里,韩彻忙得分身乏术,市拜年习俗非常耗时,再加上他不仅要打工画图还要担忧明年的生计,和老大一起走门访户时间飞快,中间他联系林吻,她都在嗨,朋友圈全是疯照,男男女女,他有回点了个赞后私聊她:【最近和33还联系吗?】
【进度正常!】
【他看见你这朋友圈没什么反应?】
【不好意思!暧昧期的男女朋友圈都是单独设置开放的。】
很好,善于举一反三。
韩彻捏着手机想了会,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们很少通电话,一般都是文字,韩彻不适地语塞了下,那头先甩了声没好气的“干嘛!”过来。
他唇角一抿,肩头松弛,“明天我来接你?”
那头一瞬陷入安静,韩彻冷哼一声,问:“你和33平时都聊些什么啊?”
“就一些生活工作,对于未来的设想。”
室内空调打得有点高,韩彻气儿不顺,一把拽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到底是老男人,一套成功哲学的话术,让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崇拜,“无聊。”
林吻反驳:“我们聊得都是很有内容的东西!”
“这只能说明你们不熟!聊天时90都是废话的才是真正关系好的。”
韩彻本来是准备去机场截人,上演一出二虎相争的戏码,但这个幼稚的念头刚冒出了一秒,便打折成远远地扫一眼便成,又在接到出差通知时直接丢弃,爱怎么样怎么样!
新年伊始,公司一度忙碌得韩彻以为道桥这行要起死回生,重兴大土木风光了。有几晚他直接和同事睡在车里,醒了打开笔电就开始画图,有点像刚入行时的冲劲与充实。
过了二十七,逢到催婚,老爷子就拿钱施压,总说结婚就不要还钱了。但韩彻人犟,当初借钱咬牙写借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23岁背上大几千万的债务,爹妈也是够狠心的。
今年意外两老缄口不提,韩彻主动说等过完年银行业务恢复,本金和利息就到账了。结果老爷子摆摆手,说不用,你年纪不小了,剩下的就不用还了,当老婆本吧。
这两人眉开眼笑,肯定是清楚家里住过个姑娘。
他心里有气,不让老爷子如意,“老婆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还是先还钱吧,别过几年扭脸说我讹钱。”
当时决定入股是因为他觉得顺利的话头几年就能把钱还上,结果第二年发现,这家公司三年内有过建筑死亡事故,导致很多标都没有资格去竞争,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闷气。但好在,一路也这么走了过来,所以重大路桥事故登上新闻头条时,老大在席间语气轻松地说,这家公司最好财力雄厚一点,不然估计撑不下去。
韩彻闷了口果汁,却没有那种庆幸感,忆及刚入行那几年经历的乱七八糟,想到了林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