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阳用刀割断自己腿上的束缚带,他拨开乱跑的孩子,走到陆槿面前。
陆槿低头看着他。
十字架很高,顾熙阳需要仰头才能看到陆槿的脸,以及他背后与他同样垂眸的大天使。
这个角度看过去,陆槿就好像具象的神明,他并不开口,只是那样默默垂目,圣洁的白袍遮盖下是紧缚的身体,背后巨大的彩色花窗如同具象的神灵。
顾熙阳生出一种流泪的冲动。
他凑上前,努力踮起脚,想要触碰对方。
可他无论多么努力,都吻不住那点嫣红的唇珠。
陆槿低声道:“再近一点。”
顾熙阳听话地努力抬起头,他的眼泪挂在下睫毛上,盈盈发亮。
他忽然感觉额头一凉,柔软湿润的触感落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温柔的舔舐像是在动物纪录片中看到的幼崽母亲。
顾熙阳浑身战栗起来,那冰凉却湿润的唇顺着他额角的伤口向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正好落在那双唇之间。
陆槿吻了吻他那双璀璨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不应该有眼泪的。
顾熙阳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神明”。
他小声说:“原谅我,原谅我吧……”
他低下头,清泪合着血迹,留下脸颊,他虔诚地跪在十字架前,抱住双肩。
这是他幼时做过千百次的动作,还是同样的教堂,同样的地狱。只是这一次的地狱里,真有神明降临。
陆槿看着他,唇上带着他的血,微笑:“神原谅你了,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教堂里所有的孩子都陡然安静了下来。
顾熙阳猛地抬起头,泪水中他看到陆槿的脸有些模糊。
似乎是有人破坏了脑电波的装置,实验品失去了刺激源,穿着白袍的孩子们都呆呆立在原地。
很快大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反抗,不敢出声,迅速排列好坐在了教堂的座位上。满满当当的孩子,低着头,双手抱肩,低低地唱起圣歌。
顾熙阳惊愕地站起来,他回过头,这一幕仿佛穿越了十几年,那黑发黄瞳的幼童就坐在第一排,他每天都虔诚地乞求着神明垂怜,可日复一日他仍然沉沦在地狱。
那小小的男孩抬起眼,看向了轮椅上浑身缠着绷带的顾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