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寂。
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更是安静得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韶音往床边走去,走动中衣料摩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点轻微的声响,犹如给夜色蒙上一层轻纱,隐隐添了几分神秘。
而随着她的走近,裴景彦只觉一团淡而轻的馨香拂面而来,带着微温,仿佛不知险恶的纯真小兽,不加戒备地朝他走来。
一时间,在裴景彦的眼中,她不再是妻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而是一名年轻美丽、有几分姿色、楚楚动人的少女。
他从未有过背叛妻子的念头,但此时此刻,却不由得仰起头看去。
室内的光线其实不甚明亮,外间虽然点了灯,但是照进来的光线有限。她愈走近,五官轮廓愈发模糊,叫人看不清楚。然而即便如此,裴景彦仍然将她脸上的幽怨和倔强看了个明明白白。
“谁说你贱命一条了?”他抬起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
韶音抿住唇,朝他看过去,挣了挣手腕:“二爷放开。”
她似乎气极了,说话的口吻不再是软软的、没脾气的,而是颇有些怒意难消。
裴景彦没有松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捉住她。许是这会儿房里太过安静,又许是妻子的前来、吵闹、离去过于让人心烦,他只想找人说说话。
“我问你,谁说你贱命一条了?”他仰头看着她,声音低低的。
男人容貌过人,声音亦是充满磁性。
韶音在脑中对灰灰吐槽:“看看!这混蛋!他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常不妥当吗?他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吗?”
还怪苏浅灵不相信他!他这是让人相信的样子吗?
若她动了心,还要怪她“不要脸”“不知羞耻”。有一说一,难道不是他勾着人动心在先?
“二爷不知吗?”她声音很冲地反问道。
裴景彦道:“你说。”
“就是二爷!二爷自己不把丫鬟的命当命!”韶音仿佛攒了一肚子怨气,终于忍不住了,对他发泄起来:“二爷明明可以跟二奶奶好好说,却偏要将我扯在中间,现在都瞧见了,我从二爷的床上下来,叫我以后可怎么见人?”
不止苏浅灵瞧见了,丁香等人也都瞧见了
是,裴景彦倒是没真的碰她。但,说出去好听吗?
她是不是被他叫进书房里?是不是上了他的床?是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压在身下了?
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又怎么嫁人?
“我原是怕被二奶奶责罚,才没有跟上去。”她抹了抹眼泪,另一只手捡起床上的绢花,本想塞进袖子里,想了想,簪回发间,满脸泪痕地说道:“罢了,我总归是没有活路,早死晚死一样是死,我这就回去求个痛快!”
说完,用力挣出手,往外走去。
“站住!”裴景彦拧眉喝道,但见她仿佛没听见似的,大步往外走,他拔高声音说道:“我说了,谁也动不得你,你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妻子不相信他,现在一个小丫鬟也不相信他,裴景彦没来由的一阵火大。
韶音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自嘲一声,她没掩饰,让他听见了这声自嘲,然后道:“好,我信二爷,我等着二爷保我的命。”
说完,侧身对他福了福,然后道:“我回去二奶奶身边了,二爷早些歇息罢。”
直起身,抬脚走了。
事已至此,再留她在书房里,已经没有意义,裴景彦就没有再拦她。
轻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就再也听不见了,室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裴景彦的心情不佳,烦闷充斥在胸臆间,紧紧皱着眉头,重新躺回床上。
拉开被褥,盖在身上。隐隐约约,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很快想起来,之前抱着丫鬟在被窝里,那时候留下来的。
又想起她一脸的泪,此时回过神来,也觉着不妥。再将她嫁人,配府里的小子是不合适了。给她指个什么样的婚事呢?
韶音回到院子里。
正院之外,是一片寂静。
院子里头,则是压抑到极点的死寂。
正房里亮着灯,但是没有人说话,就连行走的声音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你啊,你啊!”丹朱从屋里出来,瞧见了她,一脸的同情与惋惜,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