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城外一里处,八百幽州精锐骑兵,将安禄山等人牢牢护卫在其中。
一里,百五十丈,远远超出了战场之上“一箭之地”的警戒距离,按说非常安全,但是幽州骑兵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丝毫也不敢放松。
谁让亲自与淮南军“交过手”的黑山部胡骑王二蛋被吓破了胆,如今每天都在大营之中宣扬什么“天罚”什么“力大无穷”的,说大唐淮南一方,随便拎出来一名车夫,也能开硬弓射重箭,稍不小心,就能在射程之外取人性命……
一开始的时候,还没啥人相信,都以为是王二蛋为了前锋军士全军覆没找借口——不把对方宣扬得厉害一点,怎么才能显出他这个“手下败将”不是那么废物?
结果,等安禄山大军亲眼见到汜水县城的遗址的时候,一个个就说不出来话了……
残垣断壁,肢体横飞,鲜血淋漓!
整整一座城池,就这么硬邦邦地摆在他们的面前,不信?眼见为实都不信,还能信什么?
时值六月中,正是中原大地作为炎热的季节,五千人葬身汜水,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清理掩埋,不是人道,而是要防止大疫流行,结果现在安禄山和高尚一商量,愣是没敢派人去清理,生怕那情景太过惨烈,吓到参与清理的军士,要是他们回到军中,将那情景散布在军中,实在不利于士气,最后安禄山不得不下令,躲避了汜水县城足足十里有余安营扎寨……
经此一事,要说所有人对王二蛋的言语丝毫不信,显然不可能了。
所以,八百幽州精锐,即便在远离“一箭之地”的地方,也都是严阵以待,生怕汜水关上真出现什么超出想象的神射手,一箭结果了安禄山。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安禄山心里也有点没底。
派了人到汜水关前叫骂之后,安禄山在等待谢三郎的时候,没事就用眼瞟高尚,最后都把这位军师给瞟烦了。
“节帅放心,安全无虞!”
安禄山一声苦笑,没接话。
高尚一见,这不成啊,安禄山这还是心虚呢,不得不开口说道:
“这一次请节帅亲身做饵,也是无奈之举……
谢三郎此人,行事看似不计后果,其实仔细分析他种种事迹,不难发现,此人行事之前,早就把方方面面的反应都考虑清楚了,次次弄险,次次成功,这才让人误以为他乃是一莽夫,实则,此人最是善于计较,每每都能付出最为微小的代价攫取最大的利益……
简单而言,就是八个字,谋事冷静,行事好赌!
咱们想要速战速决,引诱淮南骑兵主动出城应战我等大军,很难……
对于这样的谢三郎来说,没有足够的诱饵,他断然不会让嫡系的三千铁甲离开汜水关一步的……
故此,才不得不请节帅亲自行险出现在汜水城外,非如此,不能激发谢三郎心中的赌性……”
高尚这边说着,安禄山面无表情地听着,听着听着,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越来越浓,最后干脆打断了高尚的话头,自己开口说道:
“军师,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大军十万,只有安某本人与他谢三郎之间是血海深仇,就算亲手射了他一箭的思明,在激发谢三郎怒气这一方面,都不如安某本人……正是因为如此,安某才同意了军师你的计划,亲自来到汜水关前。
只是……”
说着,安禄山转头看了看前后左右。
“……咱们身边的骑兵是不是少了点?
八百……
我知道,军师明面上安排思明守卫大营,实际上却令他率领骑兵六千,埋伏在咱们的身后,就等着咱们引动淮南铁骑追击的时候,从侧面冲击淮南骑兵的队伍……
但是,我还是觉得八百骑兵太少了,他们虽然都是安某一手带出来的幽州精锐,其中还有五百曳落河藏身其中,但是他们都是轻骑……
须知,淮南铁骑都是重骑兵,足足三千之数,其中至少还有五百人马具装,如果倾巢而出的话,就凭咱们面前这八百轻骑,恐怕……”
安禄山话没说完,就停在了这里,然后看着高尚。
高尚听了就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知道淮南铁骑是重骑兵啊?有没让你正面相抗,你怕个什么!?真要是正面对冲,别说眼前这八百轻骑了,就是八千轻骑,也不见得能挡住三千淮南铁甲的集中冲锋!
不过,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咱们为啥弄八百轻骑到你身边护卫?不就是因为轻骑跑得快吗!?要是不能跑,怎么把淮南铁甲引入包围圈里面去!?
高尚知道,安禄山这是真的心虚了,要不然的话,久经战阵的他,断然不会说出“八百轻骑诱敌人不够”这种话来,但是这话还没法直说,只得沉吟之后开口。
“节帅且放宽心!
八百不少了,再多,很难让谢三郎下定决心出城袭杀节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