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就是觉得老太太一天福都没享过!”总想着等我长大了,挣很多钱,叫老太太享福。她怎么就不等等呢?“我爷爷也是,大夏天的,他身上都是痱子,行动不方便,动不了,坐的屁股上都起茧子了……我还说今年夏天卖瓜挣了钱攒下来给我爷爷买个轮椅……”
“一想起来就觉得愧疚?”
“嗯!我要是早早不念书了,初中毕业就出去挣钱,是不是我爷爷就不用那么累了?”
“人到这世上,最骄傲的事不是自己有多大本事,而是后人有多大出息。你见过林工炫耀咱们林研究员的样子……你爷爷跟人炫耀你的时候,那表情是一模一样的。你出息了,你爷爷就没有遗憾。雷家后人出息,老爷子心里很安稳。”
小石头默默的听着,他心里是双倍的害怕,老太太和爷爷的去世,叫生活出现了变故。紧跟着,父亲的出狱,又会给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呢?
“叔,我跟我爸是近两三年才见的……之前我除了照片,对我爸就没有印象。监狱里见面你知道,就说不上几句话!而且,我爸和我妈……跟你跟我姑姑还不一样。我总觉得我妈跟我爸说话……卑微的很!”
“哪有卑微?中间隔了十六年,你不熟悉你爸,你妈十六年也跟你爸陌生起来了。别说隔了十六年,就是隔着暑假,同学见面还有些不太热络,慢慢就好了。”
是吗?
“等你大了就懂了!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哭完了笑完了,路总要往前走的。”
桐桐在窗户上看着四爷带着小石头走远了,又看着两人走回来,这才去开门,等着他回来。
“怎么了?小石头有事?”
小孩,钻牛角尖了。
四爷先去洗漱去了,尹重坐在饭桌前,突然扭脸说:“我姥爷昨儿说,要是他哪一天也走了,不想看到我们哭。”
桐桐:“……”这个老林,“你们姥爷能长命百岁!等你们都有了孩子了,他还能给你们带孩子呢,别听姥爷瞎说,他逗你们呢。”
然后桐桐去林家的时候把老林好一顿训斥:“您干嘛想那些?这么些年了,您不都好好的吗?您得往八十、九十、一百岁的活,千万别砸了我的招牌。现在我走出去,人家一说,那是老林的姑娘……大家都肃然起敬。我这项目申请的特别利索,为什么?因为您活着。您活着,其一,代表您的人脉还有价值;其二,代表我的本事过关。”
老林不停的揉耳朵,“错了!爸爸错了!”真就是不免唏嘘,随口一问而已,怎么就动怒了呢?瞧这手叉腰的,从客厅到卧室,再从卧室到客厅的,“爸爸检讨!好不好?”
季安从书房出来,手里是给老林拿的书,也说闺女,“你爸那天接到三个报丧电话!以前的老同事前后脚没了三个。”
啊?这么突然!
“说起来,你爸也是感慨,得亏了你这大夫守着他,得亏了尹禛这挣钱的能耐,叫他能过的舒舒服服,打造了这么一个冬暖夏凉的地方;也得亏你哥嫂都成才,也都懂道理,且都孝顺,叫他心里没有挂碍。”
季安说着就叹气,“你当谁都能跟你爸似得,安心养着呀?一身病,子女又到了中年了,生活不容易。跟着儿孙劳心操神的,这能养身体吗?之前有个给你爸打电话,说身上难受的,恨不能一死了之,可又怕死了,没有他这份退休金和高额补贴,子女更不好过。”
“身上怎么难受了?”怎么不跟大夫说呢?
老林就说:“你能治病,不能治命呀!天热,我经不得热,家里空调就一直开着。这可东西,有几个买的起?又有几个用的起?熬着吧!天冷了,我这洗澡卫生间得加温,一点凉不受。他们呢?三天一感冒,两天一着凉……”
桐桐心有戚戚,问说:“爸,你说……申请一个职业病疗养院,能不能行?”
老林沉默半晌才道:“你去试试。”
结果晚上回去,靠在床头上给蒋小兰打电话,结果才起了个头,蒋小兰就说:“类似的疗养院并不少呀!像是冶金疗养院,温泉职工疗养院,职业病预防院……不都是?”
桐桐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听过呀?”
“他们都属于企业!像是冶金疗养院,大型的钢铁企业人家自带这样的疗养院,你当然没听过了。”
“那他们怎么预防,怎么治疗,怎么给疗养的?”
“不清楚!但现在改革,好些都改成了宾馆了……”
改成宾馆了?那预防、治疗、疗养个什么呀?
蒋小兰哎哟了一声,“我的姑奶奶哟!这牵扯到一个东西——钱!”
出来治,花钱;在职工医院治,能省些钱;要是只给开药回家,就更省了。
至于说开的药有用没用的,这怎么说呢?有特效药了,就有用;没特效药了,谁都没法子呀。
而你说的病人的痛苦,不是不想考量,但是考量得拿钱考量。
钱这个东西,谁出谁心疼!这世上的人,心疼钱的多,心疼人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