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生气中,庄氏的情绪也没有很激动,她说出口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难看,但是庄庆泽和赵红梅不是普通人,他们两现在看庄氏和梁父本就自带厌恶,听了她的话只会把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看你们两好像也挺忙的,我和你们姐姐便不留下来打扰你了,我们就先走了。”梁父看着这夫妻两的脸色又变差,抢在前面开口,同时态度稍显强硬地搂住庄氏转身离开。
庄氏已经把料子收拾好了,但是还没来得及装到小包袱里,她被梁父拉着,胡乱把桌上的东西抱住就走,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庄庆泽和赵红梅在家里如何憋气和愤懑自不必说,他们两个的情绪就像是两股洪水汇聚到了一处一样,铺天盖地地四处蔓延肆虐,比一个人单独生气带来的破坏强多了。
庄氏被梁父带出门、上了马车后,红着眼眶泪水终究没有忍住流了下来,梁父把她搂住,心疼又无奈,还有点自责。
埋在梁父怀里,庄氏闷声闷气地说:“不关你的事。”
作为一个全身心都照顾家里人的妇道人家,庄氏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苗头,弟弟和相公还有儿子之间的微妙,她一直逃避着不愿意主动去想为什么、发生了什么,用之前十几年的记忆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两家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密得如同一家。
可是过年那一出,让庄氏发现两家人之间的裂痕并没有在她的自我欺骗之下愈合,反而愈来愈大。
接下来儿子考中了秀才,这份被藏在了水面之下的暗涌开始翻滚,她真的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没有人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所以儿子的秀才答谢宴之后她反思,想着通过调整自己修复两家的关系,但是事与愿违,突然决定到弟弟家做客,把她自欺欺人的外表撕开了。
梁父说过的话和做的事庄氏都看在眼里,她没有傻到真的一点看不出,不过是这次送到弟弟家的东西不值钱了一点,他们就那幅样子,说实话,庄氏的心也有点寒了。
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弄明白梁、庄两家变成现在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她能从庄庆泽和赵红梅的态度看出,他们内心是不喜欢甚至厌恶梁家的。
“庆蓉?”梁父拍拍妻子的背,他把不准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出来了不对劲,还是说她仅仅只是在说刚才庄家发生的事。
庄氏闷头不回话,她想要在夫家和弟弟之间找个平衡,可是这个平衡没法找,她心里乱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庄氏才稍微收拾好了心情,她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梁父,说:“相公,我们去看一看康生买的那个铺子吧。”
她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家里的田地和果山她帮不上忙,县城的铺子她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买下来后她还一次都没去看过。
“额、好。”梁父迟疑片刻点头,想看就看吧,就是他面对妻子那双仿佛看明白的双眼时,想着当初买这两个铺子的初衷,莫名有点心虚。
这两个铺子到底要用来做什么,梁父和梁康生买下来了之后就再没有想过,当时着急买铺子想的其实就是把家里的闲钱用掉,反正置办的家产不会张腿跑掉。
庄氏这会儿不想去想这些事背后的小动作,真正看过了铺子之后,她发现和自己之前想象的不大一样,这个铺子的位置虽说确实偏得不行,但是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安静,还有就是比她之前想的更大,以及这两个铺子另一侧种了整整一排梧桐,隔开了外界的视线。
梁父看着庄氏兴致勃勃地把铺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里的担心稍微减少了些,庄家的事对她的刺激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大,他刚才还担心妻子问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她不问他也就不用想说法“骗”她。
庄氏把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在真正看过了铺子后她有了个初步的想法:“相公,咱们手上暂时没有多余的银子来处理这个两个铺子,看这一季的粮食收了能有多少,到时候如果还有闲钱,要不咱们在这里建个茶楼?或者到时候看做什么比较合适,我回头让人去打听打听。”
以往不懂得如何经营产业,所以家里的银子全都放着,除了酒坊没有别的进项,这会儿银子全都被儿子换成其他的家产,她也应该学着点怎么打理了,不能什么事都让相公、儿子他们操心。
梁父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好。”
这边,梁父他们在看自家的铺子时,梁康生在家收到了来自省城方家的信。
这封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写的是上次梁康生拜托方俊彦的事,方俊彦已经找人安排妥当了,就等着庄庆泽入瓮,另一部分则是方俊彦的“抱怨”。
他这次院试没能过,被家里人和夫子盯着读书,十分心累,忍不住找梁康生说了两句,后面附上了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文章,问梁康生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不知不觉,方俊彦同梁康生相处时,总会附带上读书时的困惑,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这和梁康生回答问题从不藏着掖着有关。
最后,方俊彦还提了一句,问梁家今年会不会继续酿果酒,如果有的话请务必为他留一些,他提前准备好银子。
虽然最后这个说得少,但是从他的措辞可以看出,方俊彦对果酒还挺重视的,这让梁康生有些不解,他也觉得薏哥儿酿的果酒味道不错,但是对男子来说果酒的滋味稍显寡淡了些,以方俊彦的性子应该不至于特别喜欢,一事新鲜也应该已经过了。
或许是他家里有人喜欢果酒的味道吧,果酒受女子、哥儿欢迎,可能是方家女眷喜欢,梁康生也没有想太多,看完了信和后面附带的一小叠文章,就提笔写回信。
该感谢的、该指导的、该承诺的都写出来,一封厚实的回信也就写完了。
正好曲薏走进书房,梁康生随口问道:“薏哥儿,今年你那边酿的果酒不会比去年少吧?”
曲薏来书房是要找之前他放进来的一本书,一边弯腰找书一边回答:“嗯,不会少,怎么了?”
“我刚给俊彦那家伙写回信,答应今年多给他几坛果酒,担心你那边果子不够。”梁康生把两封信递给曲薏看。
曲薏快速把信的内容浏览了一遍,自信地回答:“虽然大部分果树都是今年新种下的,能结的果子不会很多,但有人管理总能比野生的好些,实在不够的话,大不了咱们花钱买外面卖的果子酿成酒卖给方公子,他不是说了买酒的钱不是问题嘛。”
野心更重要
“难得他会说钱不是问题。”梁康生也笑了笑。
按理说方俊彦出身方家是不缺钱的,但是因为他家里管得严,担心养出纨绔子弟,给钱多的同时也会管着他花钱,去花楼一类的地方绝对不准,大额开销都要提前问过了才能用。
“最近山上的花快开过了,仔细看能发现不少小果子,头一年的果子一般不好吃,酿酒是没问题的。”曲薏心里也念着酿果酒的事,一直有关心,他是整个梁家最清楚这些果子情况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