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走入烈火与浓烟的人,那个抓住我的手拥抱我的人,那个与我共赴死亡的人。 是你对吧? 提及那场车祸,陈叙能感觉到对方握着他的手明显用力了一下。 季纯宵垂眸注视着他,深黑色的眼睛映着银亮的月色,似乎隐约泛起水光。 下一秒,车辆驶入隧道,视野被黑暗侵占。 陈叙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季纯宵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参杂着痛苦与抱歉 “对不起,陈叙,我没能去的更早一点。” 滚烫的泪水滴入陈叙裸露的脖颈,又滑下校服衬衫,留下一道水痕。 他们在完全的黑暗中拥抱的那样紧,就像上一世被火光燃烧殆尽的那个深夜。 还没等想好怎么和季纯宵表达自己的感谢,陈叙就病倒了。 也许是因为玩了一天体力透支,或者是昼夜温差再加上最近情绪波动太大,他回去后就开始高烧。 浑身上下的皮肤滚烫,嗓子又干又疼,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的阴冷。 沉重的眼皮抬不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宿舍床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也不顶用,难受了一整天。 季纯宵急的不行,和老师请了假以后又去校医室拿了药,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换退热贴,一刻也停不下来。 上一世陈叙被季纯宵养的很好,身体素质不再像高中时期这么差,已经很久没生病过了。 那时候他们两个反倒是季纯宵病的次数更多一点。 那会儿又要操心学业,还得时刻关注家里产业,季纯宵本身就是个学渣,更得投入比别人多的时间,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忙这忙那,他就总是忘了吃饭。 时间长了,一次两次的累积起来,季少爷终于得了胃病。 医生说要慢慢养,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没那个耐心,就总是复发。 胃疼时,陈叙就会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很温柔的去帮他按揉,等他好一点了,又赶紧去厨房住养胃的热粥。 就算有时候深更半夜了,陈叙也能强打着精神,披上衣服坐在床头,很有耐心地替季纯宵揉一晚上。 季大少爷在这方面从来是被伺候的那个,陈叙没想到,季纯宵还能反过来照顾别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季纯宵有点手足无措的忙里忙外,忽然不自知的弯了弯唇角。 “还难受吗?” 季纯宵把杯子里凉下去的水换了,凑过来又慢慢他的额头。 陈叙下意识的就要说“好多了”,尽管他现在并没有感觉好转,但他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可在开口之前,他的眼睛慢慢眨了眨,犹豫几秒,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坦诚,“……还是难受。” “啊?”季纯宵眉蹙的更深了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满是疼惜。 “怎么才能感觉好点呢?”季少爷轻轻蹭了蹭陈叙的脸。 这是可以提要求的意思吗? 陈叙闭上眼,他相信自己很坚韧,很勇敢,但他却从来没有提要求的勇气。 他总是在讨好,在奉献,在卑微的仰望,不敢索取一点点。 他和季纯宵都在这样畸形的恋爱中自食恶果,而现在重来一次,他是否能迈出改变的偏爱 退烧药在沉沉的睡眠中生效,陈叙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感觉已经好多了,体温降到正常标准,只剩下一点病后的乏力。 他稍稍侧身,弄出的动静被身边的季纯宵察觉,那人揽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乱蹭。 陈叙眨了眨眼,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种场景太熟悉,在过去的五年里,每个早晨都会上演一遍。 以至于陈叙差点以为车祸重生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一中的宿舍单人小床和印着校徽的床单很快又把他拉回现实。 不是梦。 看看表,刚刚六点,夏天日出的早,天已经大亮,现在起床吃早饭,刚好早自习不会迟到。 昨晚擅自爬上他床的前男友季同学还没醒,陈叙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季纯宵?起床,不然要迟到了。” “……好困。” 昨晚季少爷睡的太晚,抱着陈叙的胳膊,迷迷糊糊:“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好吧季总。” 陈叙笑了笑,“但是课还是得上。” 陈叙先洗漱完,回到宿舍时才注意到那个保温盒,就规规整整的放在桌子上。 他怔愣了一下,大概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伸手打开盖子,百合蜜枣汤满溢的清香流淌而出。 所以昨晚季纯宵真的给他煮了汤? 陈叙说不清出心里什么感觉。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认为提要求不是他应有的权利,他只能去容忍迁就别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心底没有这种渴望。 日复一日的情绪积压下,他尝试着去迈出第一步,原本心里还有着被拒绝的担心,他甚至想好了被拒绝时要说的话。 就说,“对啊都这么晚了。” 或者是,“不麻烦你了明天我自己买就好。” 他在心里悄悄排练了,但这些话一句也没用上。 因为季纯宵什么都没说,用行动给了他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反馈。 季纯宵在告诉他,可以提要求,可以任性,即使深夜想喝汤也没什么的,有人会照单全收的满足他。 这个保温盒性能很好,汤还热着。季纯宵洗完脸,刚走过来就闻到了那股香甜的气味。 他额发的碎发被水沾湿,此时全部捋了上去,露出一张还带着些青涩的英俊脸庞。 拿勺子搅动了一下,他转头问陈叙:“还喝吗?想喝新的我就再让人给煮。” “不,就这个。” 陈叙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开口,“……你给我盛。” 季少爷怕是没干过这种活儿,但此刻只是稍显意外的睁大了一下眼睛,就立刻笑了。 “好啊。” 不伺候老婆的舔狗不是合格的舔狗! 百合汤被盛进小碗里,他拿着碗和勺子不放手,直到陈叙朝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他才笑着问:“还可以喂你,需要吗?” “……不用了!” 陈叙夺过勺子,低头喝汤,脸红了。 开端良好,陈叙觉得自己那种无条件付出的性格似乎有了改变的可能,他在成为一个可以平衡付出与索取的正常人。 他原来总是担心,如果自己不再那么懂事,是不是就不会被爱了?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害怕的。 因为这段时间,他尝试着在季纯宵面前任性一点,或者说,不再表现的那么贴心,甚至有一些时候还会提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但季纯宵并没有表现出来厌烦与不耐。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乖乖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亲手去做菜,会帮他接水削苹果皮,还会弯下腰给他系鞋带。 是不加掩饰的照顾与偏爱。 这些事情季纯宵没有做过,但他在学,他们都在改变自己,比谁都渴望能用更好的姿态去爱对方。 升高三没有暑假,只有接连不断的小考大考。盛夏闷热,潮湿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 晚自习时老师留了张数学测验卷,陈叙在草稿纸上认真计算,全神贯注。季纯宵这段时间虽然在老婆的教导下成绩上去了那么一点,但卷子翻来覆去,只把选择题和大题前几道做了,剩下的全部空白。 他不会写,也不浪费时间,卷子扔一边,拿着小扇子就在旁边给陈叙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