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很久没来了吧。”宁知远幽幽道。岑致森忍笑:“嗯。”他们爸要是再来这里,进门一看就得穿帮。但他俩现在也考虑不了这些,只能自私选择他们想要的。“算了,不说这些。”宁知远说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个非但不帮忙,还不停说话给自己添乱的人:“真不睡觉?”岑致森:“我自己的东西也没收拾。”他今天才刚回国,又忙了一整天,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岑致森打开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了个水晶相框,全透明的,里面是他们之前在布拉格拍下的那张合影。宁知远拿过去看了看,这相框还挺有质感:“你在那边买的?”“回来之前又一个人去逛了逛,看到这个就买了。”岑致森解释。宁知远盯着那张照片多看了片刻,问他:“放哪里?”岑致森:“随你。”宁知远想了想,起身回去了主卧,将相框搁到了他们的床头柜上。“岑致森,”他回头冲身后跟过来的人说,“虽然我没有一整本相册,但有这个相框也不错吧。”“这就满足了?”岑致森笑问。宁知远:“好吧,还可以更多一些。”岑致森将那张拍立得也给他:“这个还是你收着吧。”宁知远接过去,说:“去书房看看。”他的书房几乎就是照着他自己住处那个复制的,进门宁知远打量了一番很满意。将带来的书摆上书柜,他走去书桌前,拨开了台灯。桌边有一扇窗户,窗外是寒夜的雨,而在这里,暖色的光倾洒而下,宁知远摊开的手掌伸过去,让那些光自自己指缝间落下。从小他就喜欢玩这个游戏,在那些灯光下、白日的太阳下和月下,总是乐此不疲,试图抓住一点什么。好像到今天,他才真正抓住了他想要的。岑致森看着他的动作:“知远,抓住了什么?”宁知远笑了笑:“所有。”片刻,他收回手,问:“有没有打孔器和细绳?”“你等下。”岑致森去自己书房拿来东西给他,宁知远拿起那张拍立得,在右上角打了个小孔,用细绳穿起来,挂到了台灯下。于是那些光也倾洒到了这张照片上。像那次在办公室里一样,岑致森伸手揽过宁知远的腰,将他抱坐上书桌,倾身往前,两手撑于他身体两侧,看着他。“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来一次吧?”宁知远双手也搭上他肩膀,不紧不慢地捏了两下,“真不想睡觉?”岑致森亲了过来,先是唇,然后是颈、颈边的红痣,再是前方的喉结,最后落到锁骨处用力一吮。宁知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紧,在岑致森的吻落回唇上时,问他:“哥,这里以后是我的家吗?”岑致森的声音消融于他们相依的唇齿间:“是我们共同的家。”告诉爸吧转眼十二月,新年将至,宁知远忙碌了几个月,终于能喘口气歇会儿了。新基金的募资进展顺利,第一支美元基金就超额募集了三个亿,超出预期,眼下只剩后续的注册流程。致远成立不到一年,虽然还没有上市退出的案例,好几个项目的账面回报却都不错,证明宁知远的眼光的确很可以。这天下午他外出了一趟,刚回办公室收到岑致森发来的消息,问他下班了没有,现在能不能走。“十分钟。”宁知远把文件归整,收拾了一下办公桌,确定自己没有落了什么东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到点下班。岑致森已经在楼下停车场等他。上车却不是回他们自己家,目的地是岑家别墅。他们爸今天过寿。岑胜礼是个不太喜欢讲排场的人,以往每年生日也就家里人一块吃个饭,去年还因为那些糟心事生日都没过成,今年他们那几个叔叔姑姑主动提出要热闹庆祝一下,会一起过来吃饭。“他们拖家带口都会去?”宁知远一听就皱了眉,“爸过生日,他们几时这么积极过?”岑致森:“他们说要来,爸总不能拦着不让。”宁知远懒得说了,确实拦不住,但想也知道那些人目的不纯。不过跟他没关系,他看看热闹得了。四十分钟后,车开进家中车库,岑致森熄火停车,侧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的人。宁知远抬头:“还不下车?”“戒指。”岑致森提醒他。一模一样的尾戒在他们手指上,要是被里头那些人看到,大概也不需要他们主动交代了。宁知远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啧”了声,摘下了。他示意岑致森伸手,帮他也取下:“晚上回去我帮你戴。”岑致森笑了声:“嗯。”他们回来得不晚,但除了比他们稍迟些的岑哲,其他人都早就到了,确实很积极。岑哲进门时,那位二叔张嘴便说:“你怎么不跟你哥一起来?让我们这么多长辈等你一个,你这孩子像话吗?你哥也是奇怪,明明你俩都在岑安上班,带上别人过来都不带你一起,都不知道谁跟谁才是亲兄弟。”几句话挑拨三个,宁知远只做没听到,难怪岑致森说当这位是唱戏的,果然戏瘾重得很。再一想到小时候自己和岑致森离心,就因为这些低级的挑拨离间,不记仇是不可能的。他自认为聪明,但再聪明他那时也只是个不大的孩子,难敌成年人的恶意。如今再听到这些,他连打招呼的心思都省了。岑致森则根本懒得搭理对方,也没将其他人的附和当回事。倒是岑哲默了一下,说:“我这个月临时调去园区那边上班了,负责那边的一个项目,不在总部,有些远,才回来晚了些。”宁知远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岑哲在这些人面前竟然并不气弱,不亢不卑,很坦然地为自己解释。面前几人想摆长辈的谱,见他们没一个吃这套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还想说什么时,岑胜礼从楼下下来了,话题到此结束。之后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二十几个人,老老小小,一张长桌才坐得下。饭桌上那几个叔叔姑姑们跟岑胜礼忆往昔,追忆他们小时候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日子,感慨万千。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心,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宁知远坐在岑致森身侧淡定吃东西,听着这些人说群口相声,思绪却有些跑远了。像岑家这种家境,兄弟姐妹表面和睦,私下各有各的盘算,算不上稀奇,他们爸不是傻子,不会真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睁只眼闭只眼懒得计较而已。之前在港城时,那位况先生说跟家中兄弟话不投机半句多,甚至岑致森那位淮城的老同学家里,兄弟死的死、进去的进去,好像也不是十分新鲜。那么他和岑致森呢?宁知远想着,在知道自己原本不姓岑之前,他确实有想跟岑致森一争高低的念头,如果他的身世永远没有揭穿,最后他们会不会也真正反目成仇?他下意识看向身边人,岑致森察觉到了,回头对上他目光,眼神询问他。不会。宁知远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给出的答案,他永远不会跟岑致森成为仇人。但或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幸好不是。岑致森目露疑惑。宁知远笑着摇头,什么都没说。吃完饭,那几位坐定不动,都不打算走,继续跟岑胜礼聊天。宁知远没了听的兴致,独自出去了外头的小花园中,靠着凉亭的柱子看园子里的灯和花,有些心不在焉。片刻后有人经过,叫了他一句:“喂岑知远!”宁知远偏头看去,是那位二叔的儿子、他们堂弟,瞥了一眼他收回了视线,懒得搭理。对方却走上前,阴阳怪气道:“我都忘了,你现在不姓岑了,既然都不姓岑了怎么还厚着脸皮来这?好意思吗你?”宁知远又分了点目光过去,这位就比他小两岁,也二十六七的人,每天除了吃喝嫖赌没别的本事,活着就是浪费资源,这种人宁知远连跟他说话都觉得费劲。“哦。”对方冷笑:“你继续装,屁颠屁颠回来伺候大伯,不就是惦记大伯的财产?”宁知远平静反问他:“你们一家人难道不是?”“说什么呢你?这里都是姓岑的,只有你一个外人,真没看出来啊,你以前不是最不服森哥的?现在连他的马屁也要拍,还真是能屈能伸得很。”宁知远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前方走近过来的岑致森,扬了扬下巴:“你家兄弟,你自己教训。”旁边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回头看清楚来的是谁,眼珠子乱转,模样颇为心虚滑稽。岑致森却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只有一个字:“滚。”宁知远顿时乐了。等人灰溜溜地走了,岑致森上前,问倚着身后柱子姿态比刚才更懒散的人,“你在看戏?”“是啊,看戏,”宁知远痛快承认,“你说的,让我把他们当唱戏的,碰上了就给我唱一出。”“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