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纪驰淡笑一声,“叶总,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还不明白什么叫谨言慎行吗?”“我夸我大侄子帅也要谨言慎行么?”叶澜笑着摇摇头,“小驰,你这味儿,大陆另一头都闻得到了,我还两句话都没说上呢。”“还有什么好说的?”纪驰半点迂回也没有,言语冷淡,“你根本没必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叶澜一挑眉毛,目光在纪驰和夏安远之间转了又转:“看来……之前那事儿你都知道了?小远自己告诉你的?”纪驰没说话。叶澜又说:“行,那我直接就在这儿说了。小驰,这次我回来呢,主要是办移民的事儿,以后就不怎么回国了,所以也想顺道回来看看你。当初……是我做得不对,没经受住金钱的诱惑,这么多年,我心里对你一直挺歉疚的,看到你俩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在一起,我挺惊讶,也挺开心的,你比小舅强太多了。当然,我没有想要你原谅我的意思,但好歹我是你小舅,是你血亲,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祝福,真心的。”他并没看纪驰脸上的反应,而是又转向夏安远,对他说:“小远,其实我们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说是陌生人也差不多,但你曾经跟我说的那句话,我见到小驰时总会时不时想起来,简直像魔咒一样,”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这次见面,实在太意外了。你变了很多,变得那么……帅气、耀眼、坚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很感慨。那件事情……让小驰难过了许多年,我没这个机会赎罪,还请你以后跟小驰好好走下去,你们多幸福一点,我的罪过也就多减轻一分吧。”“我要说的话,差不多就这些,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参加完这场婚礼,我就得上飞机了。”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小远,我来帮你打破魔咒吧?给你个临别礼物,也算是向你赔礼道歉。”他往前走半步,俯下身,悄声在夏安远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很利落地跟他们挥挥手,带着纪棠离开了。他一走,纪驰的手也就立刻收了回去,夏安远转身时跟一脸云里雾里的许繁星对上了个眼。他坐回座位去看纪驰,纪驰脸上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他想了想,凑近纪驰,低声说:“驰哥,我可以解释。”纪驰淡淡看他一眼:“该解释的,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再解释一遍也可以的。”他忽然想到了句话,“我听说过一句话,如果我们去忏悔而不坦白,罪过就仍旧是罪过。那我多坦白几遍……”纪驰打断他:“没这个必要。”生气了。夏安远心道果然。他想他大概猜得出纪驰因为什么生气。“让我坦白吧驰哥,给个机会。”纪驰把目光移到别处去。“我坦白,”于是夏安远又凑近一点,声音变得更小一点,几乎是耳语,“他说的那句话,是那时候他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回答。”夏安远有些不太好意思,这话说出口太矫情了,“……我告诉他,我是石头缝里的小草,你是我摸不到的月亮。”夏安远看到纪驰眨了眨眼睛,然后睫毛垂下来。夏安远继续悄声说:“他刚才跟我说,其实不是这样。”他说,石缝里开出来的草花最漂亮,月光偏爱这种漂亮,所以只照在你一个人身上。婚宴结束之后是下午茶和晚宴时间,基本上只留下一些重要宾客和亲朋好友。下午许繁星他们几个去打牌,最简单的斗地主,本来是齐铭拱着夏安远一起打,但夏安远真是非酋到家了,一连摸了好多把臭牌,许繁星脸都快要笑烂。最后没办法,兜里带的钱快要输光,夏安远还是求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纪驰来替了他,中途借着叫服务员加水的机会,偷偷把中午缺的那顿药给吃了。晚上的宴席自由一些,因为天冷,还是在室内,现场换成了一支爵士乐队,两位新人先跳了一曲开场舞热场子,愿意跳舞的都跟着上去跳,余下的三两成群各自分散敬酒聊天。其实这种晚宴长辈很少出席,但纪乔两家的结合稍显特殊,关系亲近的几家老老少少都留在了这。纪驰父母也不例外。晚宴比午宴活泛得多,因此再没法像中午那样完全无视他父母的存在。注意到叶湘有意无意多看了自己几眼,夏安远悄悄问纪驰,如果不去打招呼会不会不大好,纪驰只是平淡地说了句,“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指的是自己还没把纪驰追到手吗?这倒也是,即使现在自己被纪驰带到他们面前,又该以什么身份向他们介绍呢。只是没想到纪驰父亲竟然会端着酒杯亲自过来。“人都带到了这里,”他淡淡看了夏安远一眼,对纪驰说,“也不介绍介绍。”纪珉,这人的姓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夏安远高中时就常听同学提起,但实际上这是他和纪珉的“小远,别怕。”纪驰往宴会厅角落走,离乐队远了些,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和付向明其实不经常聊天,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张他们那个电影第一天开拍时的照片,镜头上是一身校服、坐在教室窗边往外看的夏安远,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感觉他整个人沉重又哀伤。付向明的配文是:纪总您看,我早说了,安远天生就是拍戏的好苗子。这张照片被纪驰保存下来看了很久。小时候的夏安远虽然单薄稚嫩,但因为更早接触社会,要比同龄人多出几分成熟老成。这种矛盾感常会在夏安远独处的时候显露出来,纪驰见过许多次。电影里的这一幕让他恍然,记忆像是瞬间回到学生时代,蓝天白云,反着光的教学楼窗户,纪驰跟许繁星他们一堆人在操场,一抬头就看见趴在窗边的夏安远,视线没有着落地发着呆。这时候微风拂过去,夏安远额间的发梢扬起又落下,操场上教室里都是嘈杂的吵闹声,他却始终安安静静地,像一张被定格的电影默片。思绪收回来,付向明又发来一条消息,说这首歌已经定好在某个年终晚会上首发,除了制作团队外,只发给了纪总您一个人。纪驰多问了一句那个晚会的咖位,付向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说现在夏安远只能算是刚够到娱乐圈的边,如果给他安排太大型的晚会,反而会遭人诟病,这晚会就在京城本地,规模不大但也不算小,到时候再给他安排到靠近压轴位出场的顺序,相信关注度不会低。这样安排确实比较合理,纪驰不再多问了,看着付向明几分钟前就发来的那条链接,好半天,指腹才挪到上面去,点开,将里面的音频下载下来。前奏钢琴声缓缓的,没几秒,夏安远一开口,纪驰心都被忽然提起来一样。四个八拍后,小提琴和轻微的鼓点又加进去相和,曲调往上扬,纪驰认真在听,耳朵里全是夏安远的声音,连远处正激情的现场爵士乐也听不见了。歌很简单,也并不长,不用看付向明发来的歌词他也能听清楚夏安远唱的是什么。放过两遍,他没再放了,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念着最后那句歌词,胸膛好半天才有起伏。这实在不是一首适合在年终晚会上唱的歌,纪驰想。因为听着听着,心都要跟着夏安远的声音一起化掉。“发什么呆?”许繁星给他递了杯酒,坐到他旁边,“夏安远呢?”纪驰把酒接过来,并没喝,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洗手间。”许繁星笑了声:“你爸刚才跟你们说什么呢?该不会是给他欺负了,躲洗手间哭鼻子去了吧?”纪驰看他一眼,没说话,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好一会儿,才叫许繁星的名字:“我得做只戒指。”许繁星:“啊?”“你懂这些东西,帮我找个设计师,要最好的,做得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