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吃饱喝足,琢磨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索性开了匣子从头解释,“姑娘有所不知,他们这窝‘贼’来历非同一般。原本?也?不是干土匪发家的,算起来,皆是城里有名有姓的本?分人。”
“当家的据说姓金,前朝时就已经是附近的地头蛇,混迹黑白两?道,无论江湖还是庙堂都有说得上话的人撑腰,久而久之便也?给自己鼓捣了些产业,明面?上装得好似正经生意?人,其实依然是道上的老大,说一不二。”
她若有所思地颔首。
此类人观亭月倒是不陌生,当年观家如日中?天那会儿,亦有许多赶着来请他爹喝酒吃肉的。观林海再不怎么喜欢出门应酬,对付这些人,仍会抽出一点空闲。
因为不管在哪朝哪代,三教九流都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金家名下的赌场、渔场、矿场、酒业,多不胜数,几?乎涵盖了湖广一代大半的买卖与营生。那些走江湖的镖局武馆,或多或少卖他们面?子,你知道的……官府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李将军隐晦地丢给她一个眼色。
然后又娓娓道来,“金老爷子膝下无子,两?年前过?世后,家里的大小家业由他的长女,金大小姐操持着。
“这姑娘也?是个女中?豪杰
,论手?段根本?不输前辈,软硬兼施,运筹帷幄,把上下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观亭月道:“那不是挺好?”
她明白官府有的时候会需要一个声望高?的人物在坊间调停转圜。
“好是好,多年以来襄阳黑白两?道也?都相安无事,可直到四个月前。”
李邺的话锋陡然急转直下。
“彼时官府正有一批贡品要收,便约了金大小姐出来详谈,谁知中?途竟起了场大火,整个茶楼雅间连人带楼全给烧没了!”
燕山听罢不以为意?,“天灾,要怪也?是怪自己命不好,只这样便要落草为寇?”
“那倒并非,奇就奇在官府与金大小姐约好的地点并不在茶楼,而在隔了几?条街的酒楼。”他摇摇头,“金家人得知原委后,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先是到衙门讨说法不成,而后大大小小起了几?回冲突。
“这些金府的侍卫、护卫是自小养大的,对主家感情极深厚,被那堂少爷和?姑爷一鼓动?,全都一呼百应,热血上头地跑金家山庄来当义?军了。”
观亭月觉得难办:“既然不是官府所为……那没人出面?解释吗?”
“解释了!怎么没解释?但这帮人固执得很,谁听你的,一口咬定是朝廷要卸磨杀驴,怎么劝都劝不动?。”他愁得直叹气。
“再加上案发前一个月,知府老头儿由于两?件琐事确实也?和?金大小姐闹得不欢而散。这下好了,人家说非得要他偿命,否则就不死不休。”
襄阳知府一脸苦不堪言,冤得老泪纵横。
站在朝廷的利益上,自然是不希望同金家水火不容的,毕竟湖广的大小黑帮、漕帮从前都有金氏镇着,往后若群龙无首,那乱象可比收拾一个山贼窝造反棘手?得多。
因而李邺等人才想着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你还不能轻看了这些人,他们包下了整个山头,沿途一共设有两?道关卡,安排岗哨轮班巡夜,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东面?又是峭壁,想强攻都不容易。”他摊手?耸肩,“真?把自己当梁山了。”
话音刚落,寨门上的老先生便喊话道:“将军,别白费力气了,以你们的
能耐,连这第一道关卡都过?不了,更遑论和?我们大当家谈招安呢!”
观亭月不解地自语:“第一道关卡?”
襄阳知府立马回答她:“说来古怪,这坡道他们不知布了什么机关,分明岗亭上只几?个人,山路也?不长,可官差每每上前去,总会被两?侧的箭矢逼退,要么就是让近处的草木山石阻挡,半天犹在原地打转。”
“这不。”他转向李邺,全然是恳求的语气,“我们才想着请李将军前来,或许军中?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应对。”
李邺哪里吃这种激将法,当场挽起衣袖打算招呼小弟们抄家伙。
观亭月却不动?声色地抬手?拦了他一下,“等等。”
她越众而出,目光在半山坡里转悠片刻,似乎有了什么考量,指尖一挑,拔出旁边步兵腰上的佩刀,“借来一用。”
说完,观亭月从背后摸出回旋镖,机括摁下去,两?端的刀刃顷刻弹出。
她漂亮地打出一个旋,将右侧遮挡视线的矮树削了个平平整整,而后甩出□□,干净利落地砍断一株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