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南悦斯死去后,她和裴慕西见到的第一面。
一个炎热似足以将人燃烧的夏日,裴慕西却穿着一身将自己全部笼罩着的黑,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眼睛似有些畏光,被日光照耀着的时候,她总是抬起瘦削的手腕,微眯着眼,大概因为总是睡不好觉,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状况很差。
死气沉沉,厌世疲惫。
说实话,那时周湛被这样的裴慕西所吓到,明明南悦斯已经去世近三年,裴慕西却还是这个状况。
她完全没办法想象,三年前刚遭遇南悦斯车祸后的裴慕西,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她想起南悦斯和她说过的话,看着那样的裴慕西,难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幸好。
回忆在落叶被风吹起的那一秒戛然而止,周湛看着自己身旁同样微眯着眼,却看起来惬意自在的裴慕西,为她感到高兴,不由得发出感慨,
“真好。”
裴慕西听到了她的话,步子一顿,有些疑惑地抬眼望过来,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映着一幅流离的画,
“什么真好?”
周湛走上前去,语气轻松,
“人就是要偶尔变得不像自己,悲观的人变得浪漫,理智的人变得幼稚,才会不自觉地发现,这种改变有多美好。”
“你是说你自己?”裴慕西问她。
周湛皱了皱眉,不明白裴慕西的意思。
裴慕西笑,“一个连周六早上都不愿意早起一秒钟的人,却愿意牺牲自己的假期陪人来出差……”
她慢悠悠地说着,瞥过去,
“还不够浪漫和幼稚吗?”
整个下午,裴慕西和浪漫且幼稚的周湛,逛遍了周围的所有街道和小店,最后在加州的晚霞中,周湛被她刚结束工作的恋人接走。
告别的时候,裴慕西直接说,
“回国再见。”
周湛撇了撇嘴,似乎被她一针见血的话所触动到,有些不服气,可又在恋人柔软的怀抱中被融化,没空和裴慕西掰扯。
裴慕西看着她们两个上车,笑得有些愉悦。
和夏糖约在学校附近的某条街道见面。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裴慕西并不无聊,甚至在某家街边小店买了简单的油画棒和纸张,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试图描摹出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
橘橙粉调的晚霞,仿若融入了世上所有鲜艳的色彩,马路边闪烁着的信号灯,来来往往的车灯在霓虹夜景里散着朦胧却明亮的光晕,像无数个与夕阳并肩的小小月亮。
有很多个影子在帽檐下来来去去。
裴慕西有些专心地观察着地上的影子,像她以前做的那样,但不同的是,这次她却试图将这个陌生街道的所有影子描摹出来。
熙来攘往的影子,在车灯和路灯下摇晃。
略微低头,视野被帽檐遮挡三分之一的视野。
在仅剩的三分之二视野里,她拥有着十足的耐心,在此守候专属于某个蓬勃身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