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萧道隅抽身离去。
江月白捂着心口,似乎感觉不到心跳。
自秦楚跳崖那天起,他的心就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还绞痛,连着吐了好些日子的血。
御医说他是跳崖的时候伤及五脏六腑,内伤没好才会日日咳血,以后仔细调理养养就成。
他自个儿琢磨了一下,怕是御医害怕没同他说实话,这应该是落下病根儿了,往后也不见得能好。
心脏的地方猛的一抽,他眼前桌上的酒菜突然开始有重影,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又咳出口血来,江月白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正直傍晚。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小院子,暖融融的,卧房里头很宽敞,到处都是药香味。
屋里没人,他轻咳两声,唤临江,没人答应,临江并不在。
院子里有些嘈杂,江月白靠着枕头仔细听听,是鸡受到惊吓的咯咯声,还有个女人义正言辞的在说话。
“你们这些小鸡也太欺负人了,不都说天一黑就会自己钻进鸡窝吗?为什么还要人来撵呐?别以为我眼睛看不见,不知道你们往哪里跑,我这个人可是很爱吃鸡腿喝清炖鸡汤,哪个不想活了往我这边扑棱啊,扑棱啊!”
江月白给逗笑,心道撵鸡都像你这么撵吗?阿楚,你真是个傻姑娘。
相里迦抱着手进屋,见他醒了,正靠在床头出神,也不客气,直接在床边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五脏六腑移位,日日咳血不止,话儿我得给你说清楚,你这样是没多少日子可以活的。”
他隐约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对自己还能活多久并不怎么关心,倒是萧道隅说的另一件事
,他很上心。
“相里前辈,我今日从天岁世子口中得知,您要为内子换眼。”
相里迦捋捋胡子,瞪眼道:“胡说,六国皆知陈国先王后已经香消玉殒在沧澜山羊肠涧,还有起死回生一说?天方夜谭,燕国都葬了衣冠冢了,你信萧道隅那个混儿子的胡话做什么?可是你亲逼着人跳崖的。”
江月白脸色更是苍白,他亲逼着她跳了崖,连为她做些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他动动嘴唇,无力道:“前辈,我今天见着她了,同前辈的儿子在一起。”
相里迦眼皮直跳,直骂相里贺,这个王八犊子整天不干事,今天把会场布置的不错,刚想夸夸他,就给自己惹这个大个麻烦,回头他得用藤条揍他一顿,又琢磨琢磨,算了,打一顿不解气,干脆拿来试毒罢。
“想来,相里贺今天又偷懒了,带着阿楚到处乱晃给你撞见,实不相瞒,你见到的不是先王后,不过正好长的相像,人现在外头撵鸡呢,要不老朽给叫进来,亲自同你对质如何?”
“那是谁?她分明就是阿楚,化成灰我也是识得的。”江月白苦涩道,“前辈是替张幼陵隐瞒么?都无妨的,我别无所求,我听说她要换眼,瑞兽眼睛是不辩色的,求前辈把我的眼睛换给她。”
相里迦捋捋胡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是陈国国君,仇人多的很,瞎了可保不准哪天就一命呜呼,再说,阿楚那姑娘确然不是先王后,你实在用不上这般。”
相里迦不愧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若不是江月白自信没有认错人,都给他说的险些动摇。
“便是如此,我也愿意把眼睛换给她,还望前辈成全。”
相里迦长叹,“你可想好了,眼睛换了可就要不回来了,我手上有伤,要将养两三个月,你且好好琢磨琢磨,三个月后还如此坚定,老夫就给你换。”
“好。”江月白斩钉截铁,抬眼望望外头,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
她本来也能看见蓝的天白的云,骄阳当空,百花盛放,都是因为他,她才忍着黑暗,过了这许久。
相里迦见他如此,也没再说什么,补充道:“你昏迷的时候,我用了几样上好的药材替你
固本培元,合计一共二百两,你是银票还是?”
怪不得醒来之后,他觉得身子轻快许多,咳嗽也不那么勤那么狠了,方才咳嗽也没再咳血。
江月白拱拱手,“现银。”他从怀里掏出银子来,递给相里迦。
相里迦眼角抽了抽,“我说,你堂堂一个陈国国君,命这样不值钱么?我说的是二百两黄金,黄金。”他搓着手指,一副老财迷相。
江月白心里觉得他是在敲竹杠,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说:“我身上没这么多,过会儿叫临江给您亲送过去。”
相里迦乐的直点头,“成,你好好休息罢,过两日试剑会,国君也要捧个钱场呀。”
说完,相里迦又抱着手走了,过了会儿,院子里安静下来,他听见秦楚在跟谁抱怨什么,嗡嗡哝哝的,听不太真切。
秦楚抱着只母鸡,跟在张幼陵身后不停抱怨,“师父,师父!!”
张幼陵回头敲她脑袋,“好了,不要说了,没商量。”
“可是我听相里贺说,这次的剑是比忘尘还要厉害的,昙中十年磨一剑,上次是忘尘,这回是承影,我还想试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