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不用忙活了……我的医疗箱我最清楚,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或许是为了安慰她,海贼重新睁开眼,“我的身体我也最清楚……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费力地将头扭向另外一边,但又很失落地皱起眉头。
“不好意思啊,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请问现在处刑台上是什么样子?
艾斯什么样了?”
格林娜握住他的手,感受对方的体温在渐渐流逝,就好像那一天路飞怀中猫儿的尸体。生命的尽头,所有能为他做的,不过编制一个美梦。
“现在,处刑台上什么也没有,艾斯被救出来了。海贼团的幸存者们正在和老爹一起登上莫比迪克号,他们在有条不紊地撤……”
怀中的手无力垂下,格林娜错愕低下头,他已经带着淡淡的笑彻底死去,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也还遥遥望着莫比迪克的方向。格林娜咬紧后牙,取下他的耳环,合上他的双目后再次站起来。海军本部的正中心,战国化作金色的大佛,将正义之拳挥向处刑台。
死去的人无法重聚,这个世界没有天堂,你得活下来。
面前的海贼突然发起高烧,海军少校诧异地看向格林娜的方向,在她前进的道路上,海贼和海军都接连倒下。
“草帽海贼团……红裙的格林娜?”,虽然有一瞬的犹豫,她还是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是来救草帽小子的吗?”
听清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愣了愣,与此同时,战场中心的骚动吸引住了她们的注意。
轰然倒塌的处刑台扬起升腾的尘土,在沉寂的战场上,有谁打开了火焰制成的通道。少校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口袋中的电话虫传出控制中心的消息。
“全体注意,火拳艾斯以及他的义弟草帽路飞已经挣脱了海楼石的镣铐!现在正在向莫比迪克号逃跑!”
她还没能听完电话虫中的消息便倒下,浑身发烫又不足以致命。
“你……”
“抱歉,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为什么不杀了我……”
格林娜低下头,看见从少校的口袋中漏出的方巾,精美的花纹讲述织岛传说的一隅。
“不要死在这样可悲的战争中,你我,还有艾斯,大家皆是如此。”
语罢,她迈开步伐向战场的更深处跑去。
格林娜看见赤犬在一步步向艾斯和路飞逼近,他的左臂化作滚滚岩浆,吞噬前进道路上的敌人,就像扫去一粒粒尘埃。随后,就像当初蛊惑斯库亚德一般,从嘴中吐出魔鬼的低语。
无故浮现了萨卡斯基会说的话,他要作为海军承认罗杰的成就和地位,并以此将白胡子贬低为一事无成的废物,他知道如何操纵人性,更何况又是那样浅显易懂的艾斯,又或者他说的话中其实带有几分真心?
但那都不重要,她赶在他们交锋前出现,四周来自海军的惊叹此起彼伏,大将的动作因为她的出现而停止,赤犬皱皱眉,这下又来了一个麻烦的家伙。
站在看见船员后开始欢呼的路飞身前,艾斯浑身是伤,还没收起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就那样呆呆看向她。
“格林娜?”
记忆中永远是一副温柔模样的女人在此时布满无量数的痛苦,在沉闷的船舱中发生的对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间,那时候似乎连格林娜自身都未能意识到的眼底所透出的苦痛,正同现在如出一辙。
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让她来到这片大海上的男人,或许就是自己。
格林娜大步走上前,还没调整好奋力奔跑而紊乱的吐息,便用她那双宽厚的,还留有艾斯同伴血迹的手捂住他双耳。四周安静下来,风声,海军的吼叫声,甚至连同萨卡兹基的咒语一起消失。
艾斯最后一次望向屹立在远处的夕阳,在逆光中比谁都要威武高大的,他们的父亲。仅仅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也只看见了白胡子的唇语。
——我的孩子们,不要回头,只管扬帆起航。
她以自己都未曾想象的力度握住艾斯的手,拉扯着他向前逃去。虽然伤痕累累却无彼温暖,无此柔软。现在才终于开始,终于能开始庆幸,艾斯不再被悔恨和苦痛填充的一生,意识到自己是被深深爱着的孩子的一生,去爱,去拥抱,去感谢,去流泪,不是冠以某个人的姓氏或是继承某个人的血脉,属于艾斯的一生。
但是,但是,本应该如此才对。织岛的图案到底在讲述什么?那样晦涩的故事为什么最终都指向一个结局?炎热的沙漠中破败的神庙,最中心的分明是一汪清泉,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会有血的腥味?
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背后靠近,她猛地回过头,萨卡兹基的身形遮蔽了天日,照亮他们那副绝望面孔的并非正中的太阳,而是层层岩浆中透出的阴暗赤芒。
那是即使星球重塑,命运更替,也难以拂拭的,滚烫又致命的桎梏。